这几天看不到大哥陈磊的身影,倒是陈林凑够了三千两,把三张银票拍在陈恒面前。
“恒儿何时游学?”
“拜别爷爷后自然向东而行。”
“嗯,一路小心。”陈林端起茶碗,看着陈恒收起银票嘴唇抽动。
昨晚刘氏撒泼打滚,好说歹说才掏出钱来。再过两天等陈恒一走,也算家宅安宁了。小院收拾收拾,也能安置外院养的新人。
老太爷听到陈恒要去游学,直接把陈恒薅了过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孙子,老头举起手杖最后还是没挥下去。
“你个忤逆的畜生,你走了,爷爷我怎么办?就刘氏那样子,你觉得他们能让我安享晚年?”
“一逼你就要走,家里留不住你?还是你觉得老头子说话不顶用了?”
……
老爷子撒了好大一番火气,直到有些站不稳了才被陈恒扶着坐下。
“谁让你起来的,跪回去!”老爷子一拐杖打在陈恒小腿上,陈恒也不反驳,直着身子继续跪着。
老头大力捣着拐杖,一言不发的回自己屋子了。从中午跪到日落,要不是婶娘田氏递来口水喝,陈恒肉体凡胎怕是要昏过去。
“谁让你来的?”老太爷瞪着田氏,让她出去。
“爹,我不是怕他出事吗?”
“翅膀都硬了还能出什么事!出去!”老太爷关上门,让陈恒跟他进屋。屋子很暗,桌上油烛前摆着几件东西。
“老了,管不住你们了。”老太爷叹着气,把三册书交到陈恒手上。
最上面的那本是前几日看过的,封皮青色微黄,页角卷着。中间是重新装订成的,书线是新棉制的,书页却是发着霉的。最后的一本更是残破,不少都是粘起来的。
“除了那天拿给你们看的那一本,其他两本也在这里。”
“爷爷……”
“好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拦不住。”老太爷摆摆手,交叠在拐杖上的双手指了指旁边的木盒。
“里面有二十根金条,老头子的棺材本带上吧。你若入了仙门,等我百年之后,记得回来给我磕个头。若是求不得仙,回不回来都可由你。”
陈恒看着陈旧的木盒,眼泪唰得下来。自从娘亲走后,全靠爷爷护着才能读书进学,否则早就被刘氏逼得没活路了。
“这时候知道哭了,刚才跪在外面不是挺硬气吗?”老头子低下头,用布满岁月的手指给陈恒擦去眼泪。
“收起来吧,别让他们看到。”
“爷爷,那你怎么办啊?”
“你爹靠不住不是还有你大伯吗?他在城里寻了个小官当着,比你爹一门心思守着家里的银子好点。可惜人还是憨得不行,不过我也看出来了,有时候太精明也不好。”老爷子指桑骂槐,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司南佩。
白玉司南形似“工”,是个扁长方坠。横腰环一凹槽,将其分为上下两部分。顶部琢一小勺,下端琢一个小盘。全器光素无纹,自然天成。顶部小勺柄处有个孔,老太爷用绳子把它给陈恒挂上。
“这就是老祖宗留下的仙缘。隔了大几百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戴着吧,要不然等你回来说不定被他们败家败没了。
哎,曾祖说过仙缘有年龄限制,咱们老祖宗就是得到太晚才用不上。你如今不过十五,肯定能用上的。”
老太爷说着挥挥手让陈恒出去,闭上眼睛一言不发。陈恒磕了三个头,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第二日清早陈恒牵着马离了家,老太爷和郭先生因为不想接受别离没有来,只有大伯一家把他送到庄口。
“小恒,要我说你去游学也好。你爹跟你大娘啥样你也知道,万一考不上举人怕是……”
“咋说话呢。”陈耀瞪了媳妇一眼,这时候说丧气话多不吉利。
“呸呸呸,瞧我的嘴。”田氏做样打在嘴上,摸向自己腰带里。
“咦,昨天求的平安符呢?肯定给忘家里了!小恒,等婶娘给你拿来。”
看到媳妇连忙往家跑,陈耀把准备好的手弩从袖子里拿出来。手弩通体黝黑,用铁木和绞成细绳的牛筋做成的。下面有一个暗格,放着十根短箭。
“你大伯没啥本事,托人在城防营弄得,你别嫌弃。”
“大伯,这可不是一般本事……”
“嘘。”看到彻夜未归的陈磊跟三五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回来,陈耀连忙让陈恒把手弩收起来。
“格子里有十根铁箭,出门在外万分小心都嫌不够。一定不要相信任何人。”
“哟,大伯,送人啊?”陈磊揽着狐朋狗友,手里的酒壶往嘴里倒着。
他今天是真的高兴,不但以后没人跟自己争家产了,昨晚还得了小红的身子,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要不是身上的钱花完了,他可舍不得回来。
“大早上的喝酒成什么样子。”陈耀气势很强,虎目一瞪颇为吓人。若是他儿子敢在他面前这样,腿都给打折了。
“你弟弟要走,你是来送他的?”
“送他?凭什么?我爹给了钱的,又不欠他什么,送什么送。”陈磊手里的酒壶底朝天,倒了半天一滴都没有,直接甩在田里。
“磊哥,这就是你弟弟?”
“那可不,跟我一个爹呢。不过人家可是秀才嘞,自然瞧不上我这小童生。大秀才,是不是拿了三千两把自己卖了?”
“你再说一句。”陈耀说着就要打,幸亏婶娘回来拦住了他。
“大伯、婶娘,时候不早了。”陈恒没有跟陈磊一般见识,他今天计划赶到永安城,可不能误了时辰。
“路上小心点。下雨了记得打伞,晚上睡觉盖着点别着了凉。一个人在外面,记得吃饭……”田氏把求来的平安符放在云缎福袋里,给他挂在脖子上。眼泪在眼窝不停打着转,这么小就要一个人出去,一路上得吃多少苦啊!
望着陈恒越来越远的身影,陈耀劝着田氏回了家。刚进家门,就听到老二在揍陈磊。东院鸡飞狗跳,真是热闹。
媳妇想进去劝劝,陈耀却拉住了。老二本来就宝贝他大儿子,陈恒一走怕是更宝贝得紧。万一埋怨到自家身上,凭空惹来一身骚。
陈恒骑马赶去陈家庄以西的永安城,跟去白云山的方向刚好相反。看似舍近即远,实际上是想从永安坐船,沿西宁江顺流东达西宁府。如此一来,能节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