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尘昨晚睡得并不好。
三年前,新上任的碎叶城都督阿史那提力,抢夺玉玺后,便命手下送往范阳。当时安禄山已是三省节度使,身在范阳,但除了拜火教内部,外人无从知晓阿史那与安禄山关系,甚至两者在军中、朝中,公认两人是素来不睦。当时阿史那安排此事,亦是小心谨慎,不敢声张。
当时多格拉君知晓柜坊被抢,了解到阿史那提力纵使是朝廷命官、一城之主,但他自身理亏,加上害怕教徒身份败露,多格拉一方可毫无顾忌派人正面夺回。只可惜当时几个三星门客不在身边,一时半会儿来不及联系,只好急派多名二星门客夺还。
双方人马在玉门关以西发生战斗。结果虽是两败俱伤,但多格拉门客成功清理阿史那的人马,并活捉其头领,更将那玉玺带回给多格拉君。可惜那带回的玉玺,多格拉君一眼便看出是赝品。后经审讯,方知中计。阿史那派大队人马保护假玉玺,再命心腹家奴,抄远道秘密护送真玉玺。当多格拉君发现过来时,方晓玉玺必已过玉门关。那玉玺一过玉门关,多格拉家族便不好再在明面上探寻,只好转为暗中。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后通过暗线消息得知,拜火教一方,竟也没有得到那玉玺。自此那玉玺算是下落不明。
多格拉君作出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一个巧合,估计是路上被某伙小流寇,把那家奴当成是一般过路人,给打劫了。那伙小贼杀人越货后,一看包袱里竟藏着个传国玉玺,方发觉捅了大篓子。也不舍得扔,更不敢贸然出手。一旦走漏风声,各方大人物皆要取他们性命。只好一直藏在,等到风声过后,再找机会卖了换钱。
而安禄山虽身为范阳、平卢、河东三省节度使,可那玉玺偏偏就落在了关陇之地。那关陇乃是李唐江山龙兴之地,更有长孙、拓跋、独孤、令狐四大贵族,在这关陇之地经营数百年,盘枝错节,根深蒂固,即使关陇贵族不再受唐帝重用,一时之间亦无法动摇。安禄山怕玉玺之事被关陇贵族知晓,一时之间也不好派人再寻,只好暂时搁置。
但就在半月前,事情发生了转机,天宝皇帝竟封安禄山为陇右群牧使。此职掌管大唐最优良的西北战马牧场,陇右群牧使从开国以来,一直由关陇贵族担任。因此安禄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派手下人在关陇活动。那遗落的玉玺估计很快就会被找到了。
上述皆多格拉君一面之词,且多有猜测,但所有推断听来确是可信。
这样正合李梦尘之意。那玉玺李梦尘本无兴趣夺回,既然安禄山正派人寻找,正好借由玉玺下落,寻找接近安禄山的机会,杀之而后快。
一大清早,管家便领着李梦尘与红娜两人,到焉耆中轴大街一侧,多格拉家族开设的【死士处】,领取任务。
【死士处】内人头挤挤,分成两半。
其中一半人在柜台前排成一条长龙,一看,既有衣衫褴褛者,又有衣着华丽者,再看看,高矮肥瘦、男女老少,这里竟什么人都有。不同身份阶层的人都在这儿规规矩矩地排着队,抱着小孩、牵着狗的,这场面也是少见。队伍尽头的柜台后,多名衣着统一整齐的员工忙忙碌碌、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或提笔写字,或拿着纸张东拿西放,也不知在办着什么事。
而另一半人正也挤在一边的公告栏旁,公告栏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一叠一叠的悬赏告示。围着的人没几个识字的,好在有几个认字的人好心,正一份一份给边上的人念告示上的内容。
管家向李梦尘介绍道:“这里说是说【死士处】,不过是为了唬退一些只来看热闹的闲杂人等,不过看来似乎收益甚微。此处虽是多格拉家族开设的,但大多数任务不是由多格拉家族所发布,做任务的人大多也并非多格拉门客。这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以客商居多,路过焉耆的都会来这里碰碰运气,但求能在丝路上跑商时,顺手做个任务,赚点外快。”
李梦尘也凑过去公告栏那里看看,发现,大多数所谓悬赏,不是找赵二爷丢的狗,就是寻王大婶失窃的肚兜,鸡毛蒜皮的小事居多。偶有被撕下来几张,也不过是些货物押送、要员保卫、欠款追讨、人头悬赏之类寻常事宜。
就在此时,一个员工拿着几叠新的悬赏告示,动手贴在公告栏上。
“是多格拉发的!”其中一人发出惊叹。其他人一听,纷纷冲上前哄抢告示。
李梦尘随口问了一嘴:“上面写的是追债,欠钱的还是长安东坊不良帅,要么收回欠款,要么取回人头,山长水远还麻烦,你们这么多人,看都不看就都撕下了?”
其中一个大叔回答道:“多格拉家的,发啥任务,出手都很阔绰,不惜工本的。我们哪怕做不了,揣着当个念想,拿出来看看上面的数字也欢喜呀。说不定哪一天走了狗屎运就中奖做成了呢。”“就是就是。”一旁的人也起哄道。
想必之前那骆驼商会指引他们到焉耆找多格拉君,也是通过多格拉发布在某处的【死士处】上的告示。
此时管家指着另外一张悬赏,对李梦尘说道:“李先生,就是那张。”
李梦尘便上前撕下一叠重复告示上,最上层的那张纸。
先前那个大叔,也好奇,上前看看这个生面孔的帅小伙儿想做什么任务,读出了上面写的字:“敦煌莫高坡马婆子,养的羊,被一伙强盗抓走炖了吃。马婆子气不过,现拿出全部积蓄,找人帮她的羊报仇。悬赏二两银子。”
听到这马婆子的悬赏,这么离谱,竟还也有愣头青会去拿,一边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而那大叔好心提了一嘴:“嘿,小兄弟,为了二两银子,玩儿命,不值得吧。”
主角举起手中刀具,晃了晃:“就当锻炼身体。”
原来是多格拉君的计划,这次李梦尘可借着追剿小偷小盗赚钱的名义,来寻找他那传国玉玺的下落。多格拉家族不好直接派手下门客在玉门关以东寻那玉玺,免得落人口实。但不属于多格拉门客一员的李梦尘就无所顾忌。并且多格拉家族又可借由各地的【死士处】,有合理的理由继续给李梦尘提供线索。
出门以后,主角把手里的马婆子的悬赏,甩给红娜,随口一提:“这货强盗,交给你吧,红娜。”
红娜受了什么惊吓,连忙推回那张悬赏:“啊?我也想替师父分忧,可是,我连刀上附气都没学会诶。”。
“什么分忧,是把实战练功的好机会让给你。我小时候没学会以气附物。直到一天,我和师父刚好路过一个山寨,他随手杀了几看门的,对我说了一句:‘能出来你就能学会。’,然后揪着我后领子抛投,我飞到匪窝里,他就在门口等着。果然我走出来的时候,附物之法已经熟练得很,只用了半日。”李梦尘笑了笑,仿佛是什么有趣的回忆。
红娜面露难色:“还是再等等吧。循序渐进不是吗?”
李梦尘收起了笑容,说道:“好吧,我不会勉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