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赫如愿以偿的得了美人,也不多加逗留,带着一众随从浩浩荡荡离去。
东方紫对侍女一扬下巴,命她去把玉佩拿回来。自己又学着他们的模样拿起长弓,在手中把玩着。
她一壁瞄着箭靶,一壁道,“你每日饮酒作乐,耽误了练箭,竟被阿赫比了下去。想五年前你刚入宫时,论骑射,紫垣谁比得过你。你若还不知收敛,每日溺于酒色,自甘堕落,怕是日后连金吾卫的闲职也没了。”
听她数落,南风浔不以为然,“我便是这样的人,公主何必费心。”
“我是好心才劝诫你!”
“大可不必,这样的日子我自得其乐。”
南风浔随手拿起三发箭矢,搭在东方紫的弓上,微微调整她手臂的动作,神情专注。
这般靠近,东方紫难以控制嗅到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沉水香,注视着他硬朗的侧颜,脸颊发烫。她柳眉倒竖,嗔道,“烂泥扶不上墙...”
烂泥?
南风浔嘴角漾起快意,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臣失礼了。”
说着手中一松,分别射出三发箭矢。
远处的侍女刚要摘下玉佩,只见三发箭直奔她而来。
第一发穿过了玉环内圈,直直劈开了东方赫靶心上的箭,使其爆裂成两半。
第二发箭矢射断了束缚玉佩的绳子,平安扣直直下坠,眼看就要摔成碎片。
随即而来的第三发射中玉佩的底部,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它在空中弹起,最后落在了惊魂未定的侍女手中。
侍女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完好的平安扣,对着远处的东方紫挥手,“公主——接到了…”
东方紫哑然,抬头看着神情自若的南风浔,只觉心中狂跳。
南风浔唇角上扬,漾出好看的弧度,“公主觉得这烂泥如何?”
他眉眼蛊人,东方紫心中悸动。
此时晏之快步上前,打断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在南风浔耳边私语一番。
南风浔神情一冷,不多做停留,行礼过就要退下。
东方紫喊停他,“喂,你去哪?”
“反叛军四起,行宫附近也起了不少叛民,陛下命金吾卫前去护驾。”
晏之替南风浔答道。
事出紧急,东方紫不好勒令南风浔陪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
曹鹰飞跟在南风浔身后,难掩话语中的兴奋,“世子箭术果真出神入化,小人眼看着二皇子的箭射偏了,是世子击中他的箭矢,才让他赢了这一场。啧啧,世子这叫人情世故啊。”
南风浔俊脸无温,“你倒是洞若观火,管好自己的嘴。晏之随我即刻出城,你今晚接应邢沅沅后,速来行宫汇合。”
“好嘞,小人在行宫等着世子。”
曹鹰飞自信他二人就算日夜驰行,顶多与自己同时到达。
南风浔和晏之齐齐冷了他一眼。
曹鹰飞确实轻功极高,当今天下数一数二。原是天下第一神偷,一时贪心偷到皇宫宝库,被殿帅打成重伤,逃亡时被晏之抓获。
南风浔欣赏他的本事,治好了他的双腿,收为己用。
曹鹰飞摇身一变,变作宫里的金吾卫。他办事利索,侦查一绝,唯是宫里总少东西这点让南风浔头疼不已。
御道行宫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身披甲胄的羽林军,守卫极为森严。若不是知道是天子抱恙转居行宫,还以为行宫里关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罪人。
天子身边侍奉在侧的人不多,五皇子东方墨,殿帅冷羽,总管苏长,还有便是韩王世子。
深夜,一辆双乘马车从行宫内驶出,被宫外的校尉以长枪拦住。
“非天子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行宫。”
一只手从马车的帷幕后探出,手中令牌的浮雕字在深沉的夜色中熠熠散发着金光。是陛下亲赐的皇城令牌,整个紫垣宫也不过两块,为二皇子和殿帅所有。
殿帅冷羽,武功独步天下,若非他授意,贴身的令牌定不可能落入旁人手中。
校尉面色缓和,“敢问出宫所为何事?”
“陛下口谕,为太子监国一事,殿帅命我亲自送达。误了要事,你的脑袋可还要么!”
听马车里的人声音笃定,又事关太子,那校尉微微色变,不好再阻拦,挥手令羽林军放行。
层层叠叠的士兵开辟出一条通道,那马车摇摇晃晃前行,连带着风铃作响,渐渐的隐入夜色之中,那清脆的风铃声也远到听不见了。
马车马不停蹄奔袭一夜,行出百里之外,才在一处湖泊前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韩王世子彭程感受到了四方寂静,掀开马车的幕帘。只见马夫撕下伪装,露出一张猴子一般的精明面孔,他身边是狼犬晏之,二人正当间也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南风浔身披金甲,负手而立。
五年前彭程和南风浔同时入紫垣,他们父王同是陛下近臣,都曾在储君时期与先帝征战四方。南风浔虽明面上是岐王妃的次子,时间却明显对不上王妃的孕期。
身为韩王嫡长子的彭程瞧不上南风浔这个来路不明的次子,五年来,一口一个庶子的叫着。
彭程跳下马车,走上前,上下打量着南风浔,迟迟不敢相信。
“是你,竟是你救了我。”
南风浔面如冰霜,安之若素的看着他。
彭程眼神飘忽,颤然道,“你是不是也要逃了?不错…你也是个质子,我们都不过是人质罢了。陛下疑心太重,你带我回封地,我们两家联手,我父王拥兵十万,不怕陛下削藩!”
南风浔脸上没有半分动容,眼神凛冽。
彭程有些急了,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你听见了没有!南风浔。我在户部做了这么多年,如今国库空虚,撑不了几年的。百姓根本活不下去,四处是暴民,你送我回封地,我们联手反...”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喉咙被晏之一刀割开。
彭程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骇,鲜血不断灌入他的气管,他张大嘴却吐不出一个字,直直倒在地上。
喉咙中模糊的挤出几个不成音的字,“为…为什么…”
南风浔脸上只有无尽的淡漠,他一脚踏在彭程胸膛上,肃然道,“你们都听到了,韩王世子有不臣之心。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不知彭程有没有后悔得罪他,还是有个草字没有说出口,总之是两眼一翻,断了气。
南风浔从他怀中掏出令牌,扔给曹鹰飞。
“你知道该怎么做。”
“世子放心。”
曹鹰飞接下令牌,脚下一错就飞到树上,又是一跃就没了身影。
晏之看着尸体道,“韩王世子何故要救,又何故要死?”
“是父王的命令,你有疑问?”
晏之抱拳,“没有,只要是世子的命令,晏之都会照做。”
“父王不曾告知我用意,不过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韩王世子出逃后消失,陛下怪罪,韩王会怎么想?”
晏之瞳孔一缩,“陛下借口削藩。”
南风浔点头,半眯凤眸,望向行宫方向的一片幽深。
“所以他死的不冤枉,走吧。护驾。”
御道行宫。
宫窗外的阳光透过鲛绡纱帐,化作暖暖的光辉,照亮了床榻上那人棱角分明的脸。那人的剑眉紧蹙,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凝重神色,他用手轻轻揉着额头。
一个上了年纪,面色和善,身材圆润的内监总管手上握着长长的白色拂尘,身旁的两个年轻面孔的内监,一个双手捧着明黄色的龙袍,一个举着盛着白玉腰带的雕花木托盘跪在案前。
“陛下,南诏的使者现已到行宫。南风世子已率金吾卫前来护驾,陛下大可不必为那些个暴民忧心。”
长河决堤,多地洪灾引发暴乱。
韩王世子出逃,韩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这些事已经够让他烦心了,南蛮也来凑热闹。
东方承乾缓缓睁开眼睛。虽是上了年纪,久病床榻,脸色苍白泛青。唯是双眸深沉如鹰,带着天子不容冒犯的威严。
他淡淡的吐了两个字,“更衣。”
“是。”
两个小内监动作麻利的将一身绣金龙纹明黄缎袍套在天子身上,随即是腰带,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青缎云纹白底朝靴。
天子服制至臻至尊,无所不用其极。
内监一壁给陛下更衣,总管苏长一壁在旁说道,“这回来的使臣是南诏国二皇子讫洛,他母妃是南诏国王妃,讫洛此人文武双全,是南诏国王最为器重的皇子之一...”
东方承乾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沉闷的嗯了一声。
这讫洛本是来例行上贡,非要来行宫拜见,他用脚趾想想也知道南边那帮蛮子是为了什么。
“朕大赦天下,还大行修筑寺庙。不但这身子不见好,山东,河北还有天灾人祸。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苏长笑道,“陛下福寿天齐,多是忧心之故。叛军无非是些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陛下已然下令平叛,捷报不日就传来了。长河决堤自古有之,本是每几年都要来上一回的,是陛下修筑运河的不世大功,才让长河流域的百姓享受了二十年的安生日子。哪里是天罚呢?”
苏长的话总能让皇帝舒心,让天子凝重的眉头舒缓了下来。
苏长余光打量着皇帝的神情,适时提醒道,“清河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有一女,有国色。院中自生梧桐,出生时赤光照室,白气充庭,在当地有美名。她于洪灾前查天象异常,请官府疏散乡民,地方官员原以为是谣言,就给驱走了。如今看来,此女是有预见神力的。”
皇帝最信天命之说,加之此前一梦神女,念念不忘。经苏长这么一提,东方承乾眼神一亮。
“此女现在何处?”
“老奴已差人将此女接来,沿途安抚灾民,只是遇上叛民,耽搁了。”
这无非让东方承乾的心上下起伏了一番,可预见未来的神女,除晓星月之外他再没见过。如今社稷濒危,他迫切想握住这救命稻草。
“南风浔不是来了么?命他携金吾卫,速速将神女接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