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谈判并不顺利,搁置了争议,小憩下,冒顿回到了胡笙的帐篷。
初春的天依旧清冷,短短几步路也将人冻的通透,和赵炎两人围坐在炉火前,胡笙为两人杯中添满了热气腾腾的羊奶,便走到一旁和乌芸拿着衣物缝缝补补了起来。
待喝了热羊奶,冒顿和赵炎的身上才感觉到了暖意,望着眯着眼享受羊奶却又一言不发的赵炎,冒顿气不打一处来。
从来到呼延部开始,这小子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落,本以为是这小子胸有沟壑,却不料刚的大帐谈判上这小子三缄其口,只顾自己胡吃海喝,什么从容,屁,完全是无压力。
“赵兄,呼延部提出的条件你怎么看?”
赵炎挑着眉毛颇为疑惑的望着冒顿,漫不经心的回道:“什么?李兄何意,你是胡堡堡主,做主便好,炎此次来只是护卫尔。”
就知道这个小子想避嫌,冒顿心中暗骂,眼见胡笙成了自己老婆后便开始装老好人,不过这也是赵炎的聪明之处。
历来参与到国君家务事上的臣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眼见在赵炎身上敲不出什么东西来,冒顿狗脸一变,吩咐道:“乌芸你们呼延部不是美女如云,去,找十个八个来给这位赵大人。”
乌芸闻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红着脸跑了出去。
赵炎嗅到了冒顿话中的狠意,转念一想便是昨晚和乌芸春风一度的事情被揭发了。
面色凛然的赵炎道一声告辞,沿着乌芸的背影追了出去,没了人影。
穹庐里只剩下了冒顿和胡笙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唯有火炉上的奶壶在不停的翻滚发出咕噜声。
冒顿发呆思考时,胡笙轻轻地来到了他身边,将吵闹的奶壶放到一边,为火炉里加了几块牛粪,盖上了满是历史痕迹的火炉盖。
坐在矮墩上,胡笙将褶了的袍子捋了捋,伸手将冒顿的脑袋放到了自己腿上。
冒顿顺驴般的踢了矮墩,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眯着眼享受起来美女的按摩,
脑海中不由的想起阿琪格,不过当胡笙略带温热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两边时,冒顿便知道物是人非了。
胡笙的按摩手法很生涩,不过从越来越好的触觉当中,冒顿觉得她已经在很努力的学习了。
冒顿眯着眼享受,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怎么会这些的?”
胡笙捋了捋耳畔掉下来的秀发,继续按着说道:“小时候总见阿爸烦恼时,阿妈都会这样,见多了我也就学会了。”
“呼延部可是强部,你阿爸那里来的烦恼,是来自单于庭?”
冒顿问完便意识到自己莽撞了,谁料胡笙却轻轻的嗯了一声。
也许此时的胡笙,早已将自己摆到了妻子的位置,而单于庭不就是她家吗。
“你不要在意,对于单于庭我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也许在我远走月氏时,那里便再也回不去了。”
冒顿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在回忆,喃喃的说道,显然这并不是好的回忆。
嗯,胡笙轻轻的应着。
“胡笙说说你们呼延部吧,对了,你和阿琪格一样叫我欣哥好了。”
闻言胡笙脸上不由的泛起了微笑,柔声道:“欣哥想听什么?呼延部的故事可是有很多呢。”
“说说牧民们吧,一个冬天过去了,牧民们的生活还好吗?”
闻言胡笙脸上有了诧异,本以为冒顿会问点呼延部的贵族和军队,不料想冒顿第一件事便问起了牧民。
胡笙双手的停顿,让冒顿睁开眼望向了她。
胡笙轻言道:“牧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今年冬季的大雪让呼延部旗下各个部族损失惨重,牛羊死伤无数,很多老弱都没能熬过来。
听特鲁叔叔说,呼延部其他散落在外的小部,三个月前便断了盐巴,有的小部暴风雪过后便没了联系,想来怕是已经没了。
阿爸也是愁的睡不着觉,早早便派人去临近的部落借粮,不过冬天刚过,草原上的牛羊还没有长起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没有多出来的粮食。
听拉坦乌拉叔叔说,今年北方丁零人地界上同样遭了大雪灾,估计离他们南下劫掠的日子不远了。”
冒顿听后默不作声,在如今这个时代,饿死人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如果连贵族部落,像呼延部这样都需要借粮度日,那么其他部落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过对于丁零人的南下,冒顿则是看到了契机,一个将狼骑军锻炼成虎狼之师的机会。
本想劝劝冒顿,让他帮呼延部度过难关,临近嘴边胡笙又难以启齿。
女人在部落大事上是没有话语权的,望着满脸凝重的胡笙,冒顿不由的想笑,知道她想让自己帮助部族度过难关,却又顾虑重重。
伸手摸了摸胡笙的俏脸,冒顿轻言道:“不要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谈判继续,但这次冒顿却是单刀赴会,有了前面的基础,冒顿直接选择了开门见山,说道:“呼延部所需的万柄刀剑,万弓,万箭,千副甲具,万担盐恕本王子实在无法承担。”
呼延部众人闻言尽皆心中一喑,连铁托脸上也布满了寒霜。
冒顿望着铁托继续说道:“既然呼延部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么为了胡笙,我冒顿愿意出粮万担,盐千但来帮助呼延部度过此时的难关,并且今年冒顿将率军帮呼延部抵御南下的丁零人。”
贵族们闻言先是面面相觑,稍后缓过劲来都面露喜色,粮食和盐才是眼下最关键的物资,至于武器虽然心中热切,但提出这个建议时,就连呼延部的老人们都觉得不可能。
大秦对草原的封锁甚严,而匈奴工匠稀少,想要成万人的武装骑兵,除了单于庭有这个实力,其余各部连打一把剑的人都稀有。
冒顿的报价显然不到铁托心中的底线,最终在一番讨价还价后,冒顿出粮食万担,盐千但,一千把秦剑,五百副皮甲,换来了呼延部鼎力支持。
谈判过后铁托在呼延部举行大宴,将好消息传了出去,让呼延部各部人心思定。
处理好呼延部的事,冒顿不准备再返胡堡,和赵炎密谈后,冒顿派出阿古达木,连发密令。
首先将一千屠耆护卫骑兵调集到呼延部,随自己直奔单于庭。
其次为了以防万一,还命令朝鲁将狼骑军秘调到阴山以北。
一旦单于庭有变,只需半天,狼骑军便能赶到单于庭。
最后便是吩咐令狐苟将答应呼延部的物资,先收集一半运到呼延部,已解铁托的燃眉之急。
待一切准备就绪,只看开春单于庭金帐大会的一番搏斗了。
半个月后,在一千护卫屠耆的押送下,物资被运送到了呼延部。
望着一车车颗粒饱满的粮食,一袋袋盐巴,八成新的秦剑皮甲,就连铁托也不禁心中激动。
这恐怕是呼延部有史以来,收到的最大一批援助了,分发完物资,金帐大会临近。
铁托将呼延部营地托付给了妻子乃马真和长子者莫言,将呼延部的一万骑兵分成两部,一部五千骑兵由特鲁率领向北防御丁零人突然南下。
另一部五千骑兵由拉坦乌拉率领,秘密向西南单于庭方向移动以防不测。
铁托和呼哲带着一千护卫与冒顿一道前往单于庭。
话分两头说,冒顿北上呼延部搬救兵,忽室尔同样没闲着,他几次三番的拜访右贤王青葛。
在青葛的运作下,丘林氏和兰氏两部秘密集结了五千骑兵,部署在了单于庭以北。
右贤王部的一万骑兵部署在了单于庭以东。
右日逐王特木尔,右温禺鞮王哈斯额尔敦,右渐将王巴雅尔三王老奸巨猾,都表示会在金帐会议上支持右贤王的决策却不会出兵。
匈奴近一半的力量在怀,忽室尔心中大定,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三番两次的派人去了须卜氏,可是须卜起讫那个老小子装病不起,看来在这次会议上须卜氏是指望不住了。
匈奴草原上霎时间风云骤起,单于庭却是喜气连连,小阏氏又为头曼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
今天的金帐内却只有头曼和燕吾两人,不过金帐内所散发的寒意却让守卫在外的侍卫长须卜那苏摩不寒而栗。
高坐金座的头曼听着燕吾详细的禀告,单于庭周围居然聚集了近三万骑兵,这让头曼也不禁头疼,儿子们的翅膀都硬了,这对老单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扶着额头,头曼低声问道:“阿矢斯力那里如何?”
燕吾想起阿矢斯力昨日给自己送来的几车燕国竹简,答道:“左谷蠡王倒是安闲着呢,昨日还送来了几车书简。”
鄙了一眼燕吾,头曼想了想不由的叹道:“既然如此便赐阿矢斯力一把秦剑好了。”
闻言燕吾眼神一冷,剑有双面,伤人还是伤己,这是头曼的警告,随后他低首称诺。
头曼转头吩咐道:“让图图布将单于庭的勇士们也召集起来,单于庭守卫内紧外松,单于庭三万骑兵分北、东、西三面布防,让阿矢斯力把左谷蠡王的八千骑兵放到单于庭以南,金帐会议日程不变。”
“嗨。”
燕吾刚准备转身出帐传令,便听见头曼又说道:“让须卜那苏摩把须卜起讫给本单于找来。”
“嗨。”
传令的骑兵迅速奔出单于庭,而有一骑直奔冒顿而来。
和铁托走在半路上,冒顿收到燕吾托人带来的羊皮信,只有短短的示弱二字。
将信递给赵炎、铁托传阅。
冒顿说道:“看来我们的计划需要点变动了,没有谁比燕吾更了解老单于了。”
赵炎点了点头,倒是铁托问道:“如果燕吾这是诱我们进单于庭呢?”
铁托和燕吾没有合作过,自然是将信将疑,军国大事岂能因一篇书信作罢。
但铁托是个明白人,现在女婿冒顿才是这场行动的决策者,不言语,铁托静等。
按冒顿对燕吾的了解,像燕吾这种老谋深算的老枭,轻易是不会发声的,此次一反常态的警示,必定是单于庭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但退兵的话,身家性命又交于人手,这让经历过月氏事后的冒顿倍感不爽。
赵炎同样不言,这种将生死至于敌手的决定,唯有冒顿一人可做。
思来想去冒顿觉得燕吾骗他无益,不是燕吾暗中帮他,当年连金帐的门他都走不进去,更遑论走到今天。
而且此信代表了燕吾的支持,想起燕吾的重要性,冒顿心中暗暗振奋,单于庭之行必定大有收获。
决定后冒顿毫不拖沓,望着众人说道:“各位,既然单于庭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调兵意图,武力胁迫已经没有必要。
我们本就是为了逼大单于就范,现在我们兵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老单于意图不明,他站在那边,那边便有了绝对兵力优势。
如此看来不如按燕吾所示,示弱。
以老单于经年玩弄权术的脾性,平衡之道大行,忽室尔和我,我这边弱了,忽室尔和青葛肯定讨不了好。”
闻言赵炎有点钦佩起冒顿来,看见燕吾的示弱之计,本以为质子月氏会让冒顿再也不能将自己深陷危地,赵炎心中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兵行险着固然凶险,却不失为一条好计。
说着冒顿下令,让哨骑传令朝鲁,狼骑军停止北上,回到胡堡驻地待命。
眼见如此,铁托选择了相信自己女婿,他派呼哲前去传令,让拉坦乌拉率领的五千骑兵回到呼延部营地,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