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的郁闷在头曼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出了金帐门他便泄气了,对着帖木尔和呼楞尔乐不满的抱怨道:“这不是欺负人嘛,给个二百五什么意思?这不是骂人呢嘛。”
瞧着悻悻不平的李欣,呼楞尔乐连忙将他嘴捂住,一脸惶恐的连声说道:“我的大王子呦,这可还在单于庭呢啊,你小声着点啊。”
帖木尔也跟着低声劝,两人拉着不服气的李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熟不知金帐另一侧有双小眼睛默默的望着他离去。
第一天弃部而逃,损失了所有家当,李欣如今身无分文,现在住的帐篷还是因为当左谷蠡王的近卫队长,阿矢斯力看在老单于份上发给他的,帖木尔和呼楞尔乐就没这么好运了,两人还要和其他近卫们一起挤帐篷。
作为俘虏车寻自然没地可去,只好被李欣带到了帐篷里,眼见天色不早,李欣打发呼大爷和帖木尔回去歇息。
他则气呼呼的躺在胡床上生闷气,好歹是份新工作,虽然自己打算离开匈奴跑路,但一回到中原,人家问你在匈奴是什么官职啊,李欣呆呆的答道:“二百五十人长。”
二百五!估计这要是放在后世可不得把人笑死,越想越气,什么,什么嘛。
偷喝,不,光明正大的喝着酒,吃着烤肉,车寻瞧着在床上来回打滚却又满脸委屈的李欣摇了摇头,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熟牛肉走到李欣身边,用脚踢了踢李欣,嘴里嚼着牛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恼什么?你手下的人不是多了一百五十人吗?这有什么委屈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嘛?来来起来喝酒吃肉。”
扭动着身子李欣一股脑坐了起来,喊道:“那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二百五。”
好奇的车寻反问道:“二百五怎么了?虽然不合秦制,但也与我大秦的半个五百主相当,不低了。”
李欣茫然的望着车寻,问道:“五百主又是什么?”
车寻翻了个白眼,费力的咽下嘴里的牛肉,颇有些傲然的说道:“我大秦步兵的编制分为六级,即: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所以你统领两百五十人,算半个五百主,权力已经很大了。”
低头押了一口酒,车寻想了想继续说道:“不对,匈奴多骑兵,想来你的两百五十人也尽皆是骑兵,这样的话按秦制四骑一组,三组一列,九列一百零八骑为一队,你现在也是坐拥两队半的中等军官了,你毫无尺寸之功,还有什么不满,若再按《六韬·均兵》篇所说‘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那你岂不是都可以称为将军了。”
说道最后,连车寻都不免心里有些酸酸的味道,人比人不能比啊,自己拼着命才混了一个骑吏,而面前这个死胖子什么都没干都是将军了,真是......
听着车寻的解释,李欣再一次涨了不少见识,到底是差着千年的经验,思想完全不一样。放在后世一个连大约一百二十人,一个营四个连五百人左右,那岂不是说自己现在一跃成了半个营长,想到这李欣又不免歪歪了起来,咱也是当官的人了。
车寻看着李欣变脸速度如此快,自讨了个没趣,又跑到矮案上找酒去了,就这样李半大营长完全忘记了二百五之说,乐呵乐呵后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李欣起了个大早,带着两个手下和一个俘虏就直奔阿矢斯力的左谷蠡王银帐。
还没到银帐就被昨天的同事亲卫们挡在了帐外,李欣当了半个营长正在兴头上,见亲卫们不给面子刚想要发飙,不料亲卫们早有准备。
左谷蠡王现任的亲卫长巴根走了上来,对着李欣施了一个扶胸礼,恭敬的说道:“大王子殿下,大王昨晚就按照大单于的意思下达了命令,集结了您的部族,他们就是左谷蠡王大营北方的啫啫、屋拙,两部合计二十五帐,末将这就带您过去验收。”
说着巴根骑上近卫牵来的一匹黑马,带着李欣一行人向着左谷蠡王大营北方绝尘而去。
啫啫、屋拙两部从昨天得到消息,被左谷蠡王部分出去时,两部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虽然在左谷蠡王部里他们是最底层的存在,常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离开了左谷蠡王部的庇护,那可能就意味着部族消亡。
不是被其他部族捉去当奴隶,就是被草原上的极端气候和狼群慢慢消磨殆尽,牧民们这时候的寿命都普遍偏低,严酷的自然条件和随意杀戮导致人口增长缓慢,很多小部族随时都有可能被灭族。
好在还有后续,当听说他们的新主人是匈奴大王子时,啫啫、屋拙两部又重燃了心中的希望,毕竟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的牧民战士来说,大王子作为草原上的皇族,自然高贵异常,荣耀自然不缺,说不定还能吃饱饭。
随着巴根的步伐,李欣的兴奋之心慢慢凉了下来,越往左谷蠡王大营北走,所经过的部族就越贫穷。
匈奴的战争和部族生活息息相关,左谷蠡王的王帐和单于庭金帐富丽堂皇,而此时李欣目所能及,见到的牧民们更多的连帐篷都没有,有些人还能搭起一个临时窝棚,有些人却住在地洞里。
作为现代人李欣很难理解,自己仿佛又从古代回到了远古时期,这里充满了贫穷和落后,贫富差距令人咋舌。
啫啫、屋拙两部终于到了,李欣只看到了两座破烂的帐篷,突兀的立在两座小草丘上,其余只有围绕在两座帐篷之外的黑色洞口,随着巴根吹响角号,两顶帐篷里窜出两个穿着皮甲的壮年男人,一路小跑的向李欣一行人冲了过来。
随着角号的吹奏,李欣看见草原上秘密麻麻的黑色洞口里,一个个衣不遮体的女人和小孩仿佛土拨鼠般窜出了头,此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两部匈奴人还不如左谷蠡王银帐的奴隶。
两个穿皮甲的汉子刚走到跟前,就被嫌弃怠慢,愤怒的巴根连抽了两人好几鞭子,但二人只是麻木的忍耐,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毕竟在他们看来巴根可是左谷蠡王派来的使者,他们又怎么能反抗。
一旁看不下去的李欣面露不快,叫停了巴根惩罚两人的鞭子,巴根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催促道:“还不快来拜见大王子。”
两人一听连忙跪爬向李欣,想给来个吻靴礼,李欣不忍,自己跳下了马,来到了他们跟前说道:“都抬起头来。”
两个匈奴人乖乖抬起了头,两张黝黑的脸和四只充满恐惧的眼睛,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李欣问道:“你门两个叫什么名字?”
长发披肩的匈奴人恭敬答道:“大王子,我是您恭敬的奴仆啫啫赛罕”
另一个头上扎着小辫子,留着大胡子的匈奴人紧接着恭敬答道:“大王子,我是您恭敬的奴仆屋拙阿古达木。”
知道名字后叫起两人,李欣没有再去管,转身对着巴根说道:“巴统领你也知道本王子刚刚建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可不要介意啊,正好昨日大单于赏了本王子一对金杯,就送给你了,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巴统领多多包涵。”
说着李欣给呼楞尔乐一个眼神,呼楞尔乐连忙转身将马背上挂着的金杯小心翼翼捧给了巴根。
巴根面子上连说不敢,拿金杯的手速却也是常人难极,走之前巴根还亲切的拉着李欣,神秘的说道:“大王子,不必对这些反复无常的反叛者太好,看我们大王的意思,也是让大王子在啫啫、屋拙两部稍作休息而已,一旦我大匈奴与秦军开战,这些人可都是要和奴隶们一起被编入死士营当人盾的,只要他们死完了,大王子也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听着巴根善心的劝解,李欣点着头,心理却高兴不起来,脸上还是露出了会意的笑容,甚至连对巴根的称呼都由巴统领变成了巴哥,虽然是有那么一股子现代味,但当事人巴根确是很受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匈奴大王子叫哥的荣誉。
巴根刚走,呼楞尔乐就不满的喊了起来,呼楞尔乐觉得把金杯给了一个小小的侍卫长太不值了,他在为李欣的大手大脚而鸣不平。
帖木尔则在不满左谷蠡王给的这两族部众,啫啫、屋拙两部和奴隶并无差别,他认为这是左谷蠡王在故意侮辱李欣。
李欣对呼大爷和老铁的话付之一笑,他可知道这种领导身边人是何等重要,一对金杯而已不算什么,而啫啫、屋拙两部对他来说也是鸡肋般无关紧要,他又不准备常驻匈奴,想来也没什么。
李欣最多算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罢了,眼瞅着秦军就要打过来了,李欣早就收起雄心壮志,乖乖跑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