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安画圣 > 第三十七章 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 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

    御窑作,在淮扬城的东北面,靠近浮顶山,方便就地取材,同时又离淮江不远,靠近码头,便于大宗陶瓷产品的运输。

    这里常年都是劳作的陶瓷工匠,在淮州百工行里,窑作工匠的地位算不上高,但也不算太低。

    淮州百工行,分工极细,而且大多都是世代相传。

    凭着一门手艺,让一代又一代的人安身立命,有一口饭吃。

    就拿御窑作举例子,几乎每道工序,都是由专门的工匠来完成。

    比如,炼泥的工匠专门炼泥,制坯的工匠专门制坯,修饬工匠专门负责把坯体修好,施釉的专门施釉。

    甚至就连挑坯的,都是专门的挑夫,一担能挑上几十件未烧的土坯瓷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就这样,一辈子,只专注做一件事,把这门手艺练得炉火纯青,然后再传给自己的子孙。

    在御窑作的工匠里面,又数把桩师傅为最大,也就是专门负责烧窑的,团队里领头的那一位,就称为把桩师傅。

    为什么把桩师傅地位最高呢?

    因为烧制是最难的一个环节,尤其在没有测温锥、没有温度计,没有电脑控温的纯柴烧时代。

    全凭把桩师傅的一双眼睛,要通过观察火焰的颜色,来确定温度的多少。

    必须练到,一千度以上的高温火焰里,辨认火的颜色,得到的温度误差不能超过十度。

    还要通过添柴的速度和位置,来确保窑炉的升温曲线不跑偏。

    这在只用木柴烧制的时代,是极难的一门手艺。

    况且,用木柴烧制,往往一窑就得烧好几天,昼夜不能停歇,十分辛劳而且艰巨,丝毫不能疏忽。

    这门手艺和道行,没有几十年的积累是下不来的。

    因此,一个出色的把桩师傅,就是一个陶瓷作坊的具体执行负责人,类似于大酒店厨房里的行政总厨。

    这个把桩师傅的成色,往往决定了陶瓷作坊档次的高低。

    两人来到御窑作的时候,正值上工的时间。

    却发现,原本应该热火朝天劳作的制瓷作坊,此刻却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停顿下来。

    有的垂头丧气,在地上蹲着不言语。

    有的目光呆滞,愣愣不知在想什么。

    有的面带恨意,捏起泥块来发泄。

    没管那么多,简子方带着白小也径直来到窑房。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位胡子拉碴,一身烟火气,满面灰土色的老汉。

    正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眉头紧锁,目光盯着窑炉。

    窑炉很大,从外观上看,至少有两丈方圆,呈馒头型。

    窑门没封,通过窄窄的窑门往里看,能看到几个红色的巨大瓷缸,全部都坯体开裂,有的裂缝甚至已经到底,缸体倾倒在地。

    老汉看到两人过来,连忙起身,上前说道:“大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何老叔,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朋友没来过窑作,我带他参观一下,这位是白公子。”

    简子方说着,随即一指白小也。

    “白公子有礼。”何师傅连忙对白小也行礼。

    “何师傅别客气,叨扰了。”白小也回了个礼。

    何师傅满脸苦笑,“两位公子,这窑作,真没啥好看的,又脏又乱,不是二位贵人该来的地方啊。”

    白小也笑了笑,没接茬,而是走到窑门前,从里边抽出一块大缸的残片,仔细观察起来。

    很明显是坯体耐火性不够,膨胀系数太大,高温下承受不了压力所至。

    可我只在大学选修课上学过一点陶艺,明显是个二把刀。

    水平仅限判断出问题,即便我知道坯体耐火性不够又能怎样,应该怎么解决呢?

    况且,我能看出来的,这里的老把桩师傅难道看不出来?

    “也之兄,你看出什么了吗?”简子方凑上来问。

    白小也摇摇头,又将瓷片放了回去。

    何师傅看了看煞有介事的白小也,不以为然。

    全淮州的制瓷匠师都研究了一个月了,都想不出办法来,你一个公子哥又懂个屁。

    哎,话又说回来,老祖宗几百年传下的手艺,我们这些人个把月就想突破,怎么可能呢?

    心里虽这么想,但何师傅依然恭敬跟在白小也身后,没有任何言语。

    白小也来到窑炉旁的一间小屋门口。

    透过破烂的窗框,看到里边坐着一个女孩,大约十三四岁年纪,模样还算清秀,目光却很涣散,空洞之极。

    这应该就是用来美人祭的祭品了。

    女孩面前摆着一碗稻米饭,明显没怎么动过。

    知道自己两日后就要被投进火炉里,哪还有心思吃饭。

    白小也的心里刺痛了一下。

    “何师傅,能否把门打开。”白小也说道。

    “这....白公子,恐怕有些不妥吧。”何师傅面露为难之色。

    “没事,按照白公子所言,照做就是。”简子方说道。

    何师傅转身取过来钥匙,将房门打开。

    白小也来到屋内,女孩依然在炕边坐着,头都没动一下,更没有任何言语。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白小也问道。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看到女孩这样,白小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出去吧。”白小也对两人说道。

    三人出了屋子,何师傅才介绍了女孩的情况。

    这女孩名叫小桃,山里的柴户,世代都以砍柴为生。

    是小桃的父母,主动将女儿送来做祭品的。

    原因就是,简太守给的价钱,是卖身给大户人家作丫鬟的十倍。

    而这笔钱,可以为小桃的哥哥说上一房媳妇。

    哥哥在两年前,砍柴的时候摔断了腿,残疾了,失去赖以生存的劳动力,讨不到媳妇。

    小桃的家里,面临无人传宗接代的困境,因此,小桃的父母在得知后,没有任何犹豫。

    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不是吗?

    白小也和简子方听了后,心情都沉重无比。

    又能如何呢?

    像小桃这样的家庭,在大安比比皆是,能救得了一个、两个,能救得了千千万万个吗?

    何况,就这一个,自己目前还都没想到解救的办法。

    白小也走到窑炉边,再次拿起烧坏了的瓷片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