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谋划多日,到底还算是成功了。
张永和周尚文在石沟城碰上了扎那,图克勐在灵州所埋伏杨一清,之前张仑和曹胜不胜,可难道杨一清就真的比秦紘差吗?他练的兵又何至于一触即溃。
小小的千牛堡外更是旌旗十万,明军的骑兵布满了整片山谷,杨尚义听闻鞑靼人就在眼前,马鞭子都要抽裂了。那些,可是切切实实的军功!
火筛也是走过大同城外的蒙古首领,大同的那支大明骑兵与众不同,哪怕此时在宁夏,一个冲锋他就能感受得到那独特的节奏。
可与此同时,他的勇士们则已经战斗了半天的时间,阵型也是乱的,一万来人就这么挤在这不大的千牛堡周围。
火筛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根本没有胆量下定决心做出继续在这里死磕下去的决定,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撤。
好在,明军的先锋部队也只有三千人。
至于李冠这些人,且不去管了,不要说他们,撤退的时候鞑靼人自己一些物资都会扔下。
“传令哈丹巴特尔,令他无论如何挡住明军!”火筛一拉缰绳,立马调转马头,“其他人随我撤退!”
“首领,还有图克勐和扎那呢?”
火筛头皮发裂,他太小瞧杨一清了,花马池到灵州这一片本就地势开阔,相互之间距离遥远,他又把兵给分散开,此时已经首尾难顾。
最要紧的是,千牛堡这里有一处明军骑兵,那么图克勐和扎那会不会也遇到敌人?
“先摆脱这些大明骑兵,然后再寻找他们!撤!”
他说的没错。
不过扎那的情况好些,至少没有那么多的骑兵追他。
张永和周尚文等八卫指挥使合起来也就凑出三千六百骑,倒也不至于就把扎那给生吞了,但好死不死,扎那屁股上还有个陕西巡抚齐承遂。
齐巡抚接了杨一清的令,知道京营已近石沟城,所以他胆儿也壮了起来。
“传令石沟城守将王必,令他领兵出城,合围鞑靼!”
就这么一片小小的地方,集结了双方十几万的兵马,不过压力最大的还是杨一清,因为图克勐作战凶勐,而且领兵两万,明军这边虽说也有八万多部队,但都是装备简陋的边军。
好在他们有一个始终镇定自若的主将。
“石沟城有张永,千牛堡有杨尚义。”外面的明军士兵早已和图克勐所部打了起来,杨一清还在军营账里随时掌握战场动态,“火筛所部是疲惫之军,数量不过一万,应当无忧矣。曹雄。”
“末将在!”
“你领宁夏后卫、左卫攻图克勐部侧翼,并散播火筛已战败的消息!”
杨一清捏了捏手掌,鞑靼人作战非常狡猾,这次机会是他一生之中唯一的机会,作为新的三边总督敌人对他不了解,往后的话,想要在西北这片地方抓住鞑靼主力可就难了。
所以无论如何这次要一战尽全功!
……
……
“真的是援兵!”
韩十二郎指着天际尽头,那些飘扬的明军旗帜!
“火筛要跑!”李冠扔掉枪,“拿弓来!”
人要贪,不贪怎么肥?万一真的能给火筛来上一箭呢?
韩十二郎反应慢了半拍,但这么些天都在战场上,他并不呆,眼看李冠的动作,他马上有样学样,也拉起弓来瞄准。
嗖、嗖!
两道箭风破开了雪幕直追火筛。
但风大的天气,射起箭来准头很不好。李冠的这一箭空掉了,韩十二郎也只射中了马屁股,
“摔下来了!”
千牛堡之外,
杨尚义已经赶到了这里,这些年来他在朝中受了多少压力?没有人说他作战不勇勐,他原来在王越帐下,是蹿升的最为厉害的主将,但他的确没有独自领兵赢得过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可朝廷却在他的身上花了不少钱。
这一切问题,都要通过这一战解决。
一片高地上,几匹骏马排列,马荣禀报:“杨副总兵,这应该就是火筛部。军报上说,他有四万人马,可看起来这里最多一万人。”
“这是杨部堂的策略,火筛应该轻敌,分兵了。”
“其他三万人呢?”
杨尚义不想那么多,敌人就在眼前还分什么心,他抽刀高举,
“今日之后,凡我大明兵锋所指,仍不退者,皆斩!”
……
……
京师,梅府。
梅怀古那日和刘瑾商量了事情之后,隔了一天也还未去找谈允贤。
一来谈允贤现在在书院边上的女子医馆坐诊,进进出出的都是女人,他一个大老爷们跑进去,第一印象就容易让人不喜。
二来,谈大夫不喜欢涉及朝堂上的事。反正有人来治病,她就治,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背景,也正是因为这样,京师也没什么人去找她的麻烦。现在这件事涉及伯爷、皇帝,看似不会有什么后果,就是举手之劳,但就怕万一,万一人家介意呢?
三来,谈大夫也是有正义感的人,她受当今圣上大恩,处处都是很尊敬,结果这事儿多多少少有些欺骗皇帝不说,到最后还带有引诱皇帝的意思。她本身就是大夫,难道不知道女色伤害之大?
做事还是要动脑子。
想来想去,梅怀古到家里面与古氏商量,他把利害关系一说。
古氏也有些心里没底,但为了女儿,她还是不怕困难险阻的,“既如此,我便先备上厚礼去求她一次。”
“寻常钱财,谈大夫估计不会放在眼里。送东西要投其所好,妾母可以捐几万两银子,扩大女子医馆的规模,叫她们可以收容更多的病人,此举既能为梅府增光,也能送到谈大夫的心坎儿里。就是……”
古氏抬了素眉,“就是什么?”
“有些话,妾母应当知晓。”梅怀古当日在宫里并不觉得,也是回来的路上仔细琢磨才明白的,“京师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我们。刘公公对怀笑、怀颜之事如此热心,总不至于是看我的面子。”
古氏一怔,“为何……不能看怀古少爷的面子?您不是和皇上都相识吗?”
“这话如何讲呢……看我的面子有很多种看法,就譬如陛下该不该涉及此事,他已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和怀远伯是可以对上话的,可为什么要费劲把陛下拉进来?紫禁城这一亩三分地,是没有热心人的。所以我想,刘公公让陛下见我的两位妹妹,其用意,也是为了讨好陛下。”
怎么讨好?女色呗。
“怀笑、怀颜是您的亲生女儿,我是长兄,但做还是不做、做了要怎么做,还是要看妾母。”
古氏心都揪起来了,“我是一妇道人家,朝廷里的事根本不懂。一切就全凭怀古少爷做主,总归咱们是自家人,不要叫自家的妹妹吃苦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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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怀古砸吧了一下嘴,这话……没说透啊。
“妾母,我便这么讲吧。如果您和两位妹妹没有意见,愿意用此办法来拒绝怀远伯。那么在拒绝怀远伯的同时,也是拒绝了其他所有人,往后除了陛下,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娶两位妹妹了,不要说娶,问都不敢有人问。这是其一。”
“其二,我的意思,如果真要如此,我便要去做些事情。这事情……不会那么好看,也有点像是送妹妹的感觉。但妾母要知道,刘公公帮我们目的是要拿怀笑、怀颜博陛下欢心,可我们家的人,这情凭什么叫他去承啊?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不就是给刘公公送枕头?”
话到了这里,古氏才恍然大悟,她哭丧着脸,“这里的事实在复杂,若是没有怀古少爷,梅府早该破败了。”
“跟老头子学的一点皮毛而已。说到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梅怀古叹了一口气,“也不要觉得怀笑和怀颜就一入宫门深似海了,当今圣上是胸怀大志之主,宫里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他就一定会喜欢怀笑和怀颜吗?我看也不见得。”
“如果不喜欢,到那时,咱们扯这个大旗,万一给陛下知晓,还不知是怎样的龙颜震怒。”
梅怀古哪里不知道刘瑾的心思,
如果成了皆大欢喜,梅府也会有好处。
如果不成,那这个雷就是梅府来顶。他刘瑾是没什么危险的,即便真有那么一天皇帝大发雷霆要调查此事,有人招供出他,他也可以说自己不知道是冤枉的,谁还能有证据?
宫里的人啊,都是人精。
倒是苦了怀笑和怀颜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们其实也在后边儿听半天了。
怀笑大一些,她出来对梅怀古说:“不论结局如何,哥哥是为我和怀颜努力了。怀笑和怀颜此生都会铭记哥哥这一番恩情。”
“谈恩情就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况且,此事若不成,便没什么恩;此事若成了,你们反而要记住,千万不能整日想着报我的恩。”
怀笑不解,眨着闪亮的大眼睛,“这是为何?”
“因为咱们碰到的是才能直追太祖、太宗的一代圣君,宫里宫外传递消息、互相配合,你们还是女子涉政,这些昏庸之君能忍,可陛下是万万不会忍的,而且想瞒也不容易,圣上是极聪明之人。”
怀颜捂了捂嘴,“……这么厉害?”
“慎言!”古氏白了她一眼。
“嘿,厉害。当然厉害啊!少年天子,权柄在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梅怀古话已说完,负手往外去走了。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梅怀笑念叨着这几个字,她当然没见过皇帝,但凭着看过的书和自己的想象,她的脑海里也有一副少年英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