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坊市。
好风堂是青云宗的产业,这里不过是其中一家分号而已。
分号掌柜姓曹名占梦,是个结丹无望的青云宗外门弟子。午后一觉醒来,当即招来伙计,指了指楼上,伙计会意摇头。
曹占梦这才伸着懒腰,长吟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伙计一脸谄媚地道:“大掌柜好志气,弟子只想执役期限一过,当即回归家族,开枝散叶去休。”
伙计姓贾,自知资质不好,被家族塞来青云宗履行义务的,从没想过能在宗门一飞冲天。
更何况,大宗门里的龌蹉事多,一旦陷入还会牵连家族。
他可听闻,曹掌柜祖上是宗门的一位老祖,掌管油水丰厚的外事堂,也跟着享受了好几年修二代的富足生活。后来,曹老祖意外殒落,家族被宗门清算,家底都被抄没了。曹掌柜就在那时被发配到最危险的前线,在妖族眼皮底下坐堂度日。
曹占梦不知道底下的伙计在腹诽自己,伸手手指点了点对方,道:“你小子,真是一色胚,看见坤道女修就走不动道,该去改投合欢魔宗,免得丢尽老夫脸面。”
贾伙计闻言眼眸一闪,悄悄说道:“去投魔宗就不必了,家族与宗门都不允许。不过,他们的双修之术确实好啊,曹老收藏丰富,不知可有……”
曹占梦不待对方说完,把手一挥,道:“有是有,且不比合欢魔宗内门功法差,但老夫观你骨骼未长成,且再等几年。好好干,老夫不会亏待你的,但有一点,如果柜台账面不清,年底外事堂那些苍蝇来查账,说不清楚的,你得垫上。”
说完,甩手掌柜曹占梦不再理会既期待又着恼的贾伙计,拾步登上阁楼,向宗门刘长老请安。
至于刘长老全名叫什么,除了同辈师兄弟,大概已经无人知晓。造成这种现状的最大原因是,刘长老有个名号太响亮了。
“丹修圣手”,刘长老之所以有这个绰号,除了兼修青云宗嫡传的内外二丹之道外,更擅长为修士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这次刘长老秘密前来,是听闻升龙山脉即将迎来开发热潮,有几样一直悬赏不得的灵药,极有可能面世,不得不赶来督促收购。
“小曹啊,又做了什么好梦了,老祖为你占占?”
阁楼中,刘长老正在摆弄几味灵药,同时在摘抄些什么。
看到曹占梦来请安,他放下灵药,调侃了一句。
“好梦何须占,百年弹指过。”
曹占梦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刘长老闻言,为之叹息:“如果你不是修炼那无头无尾的功法,何至于蹉跎于结丹前。不如化去了罢,改修青云丹修之道,以你的资质,元婴不敢说,金丹不过是拾芥耳。”
曹占梦从小嗜睡,一睡即做梦。一开始,家人还以为是一种怪病,也请了“丹修圣手”刘长老看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于天赋异禀。
不过,这种天赋实在不适合修炼青云宗丹修功法。
青云宗丹修,分为内丹与外丹二道,都是需要长时间浸淫其中的。一个时常打瞌睡的家伙,怎么可能修炼有成?
不得已之下,曹家老祖为他觅来一门无名功法,可以在梦中增长修为的奇功。曹占梦改修此功法,修炼速度可谓一日千里,结果,却在结丹的门槛上卡住了,这一卡,百年光阴须臾即逝。
曹占梦随后委婉拒绝,刘长老也不在意,挥手让他离去。对嗜睡好梦这例病症,他一直没找到头绪,没能帮到这个小辈,故而对其也格外宽容。
不一会,曹占梦去而复返,说是有病人求上门。刘长老不悦,之所以秘密来此,就是为了杜绝此种上门看病的,免得打断他的研究工作。
当曹占梦拿出一个葫芦,小声说了一句,刘长老很感兴趣,就当先下楼去了。
“原来是吴氏昆仲,怎么,你们献上如此厚礼,有何所求?”
刘长老扫了吴氏兄弟一眼,笑吟吟道:“若是想就此拜入青云宗,也不是不可以,先给老夫当个药童,待凝液之后再转为外门弟子,如何?”
吴氏兄弟闻言大喜,当即叩首道谢。
然后,为刘长老介绍一起赶回的申印二人。
看着申印怀里的冷珊珊,刘长老眉头很凝重,接着冷冷哼道:“此女身怀阴寒体质,选修功法有误,导致寒毒侵体。如果不及时改正,每一次发作间隔势必大大减短,直至夭亡。”
“前辈明见,还请救救我师姐。”
申印重重地朝刘长老叩拜,吴友仁见机,又拿出一个葫芦献上,道:“这是申道友与其师姐的一份心意,请老祖仁心圣术,救救她吧。”
申印感激看向吴氏兄弟,他俩把他师姐弟引介给刘长老已经仁至义尽,却还不忘代他奉上诊金。厚道至斯,这哥俩果然是可交之人。
“看来你们此行洗劫了白猿谷,这么多“猿仙酿”够老夫研究一阵子了。也罢,你们起来吧。”
刘长老沉吟一下,痛快地应了下来,伸手搭在冷珊珊的脉搏上,良久后,说道:“天生阴寒之体,本应修炼阴属性功法,方能降伏阴气。而她却修炼了冰属性功法,非但不能降伏,还会助长寒毒。唉,如果没有合适的功法,反不如修炼阳属性功法,阴阳相济,也是一条大道。这次寒毒发作之时,是否恰好在仙酿泉中?”
丹修圣手自有门道,一眼看出病灶所在,还能剖析得如此透彻,果然来对地方了。
当下申印把岩穴洞府中的事,说了一遍。
刘长老闻言苦笑,道:“那温泉正是猿仙酿发酵之所在,里面有一味极阳属性的灵药,被她这一泡,药效大降了啊。好在这一批猿仙酿没受到影响。”
众人还以为,刘长老会嫌弃泡过人的美酒呢,原来是在担心药效。
贾伙计却暗暗记下白猿谷的地点,嗣后得去把那池半成品“猿仙酿”也收了,被人泡过又怎样?如此娇艳的美人泡过的洗澡水,才更有味道。
如果被申印知道贾伙计的龌蹉想法,一定当场捶死这家伙。
刘长老思维天马行空,让人跟不上趟,仍然没忘了手下的病人,伸手指点了几处穴道,暂时封印寒毒。
这手法让人眼花缭乱,申印之前的手段与之相比,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时,曹占梦急冲冲下楼来,向刘长老道:“长老,宗门来信。”
刘长老接过一看,沉重地说道:“事不宜迟,老夫得立刻回转宗门。”
“啊?”
申印惊恐叫出声来,下意识抱紧冷珊珊,一脸祈求地看向刘长老,心中不由挣扎起来,冷静与感性不断交替。
人家急于处理宗门大事,他这小修士想让其留下来继续为学姐治病,这不太现实。
如果这老家伙当真如此不靠谱,这边病人救治了一半,就撒手离去,那学姐的病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