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年惯例,北越军队一般会在即将到达突袭之地时化整为零,分流进入目标区域。
因为以往所前往的流民谷以及大伤镇并无法拉开比较长的战线,往往还会分出批次。
不过今年目标是辽阔的春风镇和北荒南廷,也就没有批次一说。
此次集结的八万兵马一次性投入战斗。
如此大批量的化整为零极需魄力,也就亏的是李诡提前给此次的指挥官下了命令,方才使之有胆量兵行险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北越和北荒南廷都需要这一次次的冲突碰撞,如此才能展现自己作为两处皇城之间缓冲门户的作用。
至于每次的这种冲突,哪一方守不守得住,哪一方攻不攻得进去,就当别论了。
张患得与自己手下得几个新兵分到了一处,班头会跟着自己手下带的兵,这很正常。
每一支队伍还会有一位随军监察,主要是防止这一只小队叛变以及负责这支小队的军功记录。
这一肥差通常由北越一些将门世家的子弟充当。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让他们上到战场上去捡些军功,为之后进入政林、兵营打好基础。
这一支随军检查会在从北越开拔之时便单独划分出一个阵营,几个营的领将会帮他们尽快熟悉军中情况,以及怎样不在之后的战争之中被杀。。
既有可能被敌军所杀,也有可能被自家军队所杀。
他们能从这里面捞些油水,但那也不能太放肆。
寻常军士用性命换来的军功,你若是太过贪墨,不用其他什么人出手,这些军士就会联手将这混蛋监察杀了然后叛变。
这时候,随军监察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当然游弋于大军中间的“军需官”会把叛逃小队尽数格杀,至于救不救下监察官,就看他们的心情了。
“军需官”是军中五转以上的高手,寻常时候不会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职责是护送军队给养,以及必要之时拦截诛杀敌军高手。这是不同于世俗战争的另一层次,也是张福掌管大军的依仗之一。
这一群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便是张福这些年收服江湖气运的同时收集的一群江湖余孽,基本上是些不容于天下的败类,张福恰好给了他们一个能够藏身的暗处。
为了避免人心惶惶,这些人的存在,也仅限于高级军官以及特殊的随军督察营知道。
这些人只有在发生叛变等大事之时才会出现,一般而言不会管军管中琐事。
但这一次北越军营最大的那张行军帐中,几位领将犯了难。
张患得之前交代他们一切按照规矩来,但他那一只小队是否要派去随军监察?
监察营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揽着苦差事,先不说不能明目张胆捞好处,还极有可能惹恼了张患得丢了性命。
张患得杀一个世家子弟,还指望着报仇?说不定那个世家家主还要亲自到王府千恩万谢小王爷出手清理门户呢。
事情其实远没有这几位领将想的这么复杂,因为张患得这时已经集结了几个军需官在去往清风寨的路上了。
这几个军需官有四个是六转修为,还有一个是达到天道第三道门槛的术士。
上一次北荒之行连春风寨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一次却是要去和赵思迁碰上一碰。
传闻此人这几十年来靠着北荒资源已经将自身修行至万物生发的武道第八转,更是有一位据说是到了“平天下”境界境界的读书人给他谋划。
这些年来隐隐有与北荒镇南王争锋的迹象,力图将北荒南廷一半军镇收入自己麾下。
一个出自于没落世家的子弟被派到了张患得的小队,只是到达只是便已经知道自己这位世子已经脱离大军先行北上了,看着几个修为已经到达二转的普通士兵,想着这哪里是寻常小队啊,人人去当个班头也够了。
春风寨外有一峪口,传闻春风到此即打止掉头。
因此再以北便要么是常年冰封的雪景,要么是一望无垠的荒漠,之有极少地方才有草原分布。
而春风寨便处于那极少数的春风北泄之地。
张患得一行已经进入了春风寨境内,一入此境,便感觉有一悲怆之境弥漫。
这正是平天下之境界的读书人特有的造境之法。
不理会心中波澜,一行人向着更北处行进。
南方流民谷大军盘踞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赵思迁耳中,麾下春风营已经集结,分批进驻各地关口,准备迎接战争来临。
张患得一行并不准备直直地去找赵思迁的麻烦。
从小处着手,才能钓来大鱼。一个个军镇接连被拔出,也不信他赵思迁不会做出反应。
在屠杀了一个不走运的满编军镇之后,张患得也是很贴心地留下了几个活口,任由其前往通风报信,自己一行则是前去下一个计划中的军镇回合。
而被指派到这一带进行攻伐的北越军队也很是奇怪,原本准备死伤惨重才能攻下的一个硬茬,自己到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满地残肢断臂了。
这是好事。几位领将心中有数,这与先行北上的张患得和几位军中供奉有关。
如果不是小王爷带队,那些眼高于顶的军中供奉哪里会帮助自己这些普通士兵拔出城寨。
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战争,而是双方都心中有数,不会伤及双方根本的“演兵”罢了。
死人?这本就是这种演兵的目的之一!不死人,又怎么凸显活人的重要?又如何才能产生身经百战之军?
这些普通士兵应该感谢张患得帮他们脱离了一场杀身之祸,因为据事后的调查,这个军镇领头的是因为四转脱胎换骨境的武者。
这原本就是要交给军中供奉猎杀的人物,足以使一支数百人的小队覆灭了。
“这一次演兵的效果不是很理想啊,不过估计大将军也不会怪罪下来。”刑州都护这样想着。
时间一天天过着,张患得一行干着为军队开路的“苦力”活,但对于几个供奉而言,杀死这些最高四五转领军的军队无异于杀鸡。
北荒春风镇不是没有察觉这样一行高手破坏“游戏规则”的举动,相应的也是派出人员希望拦截这一行神秘莫测的猎杀团。
但奈何张患得一行过于隐秘,在没有到达各个重要军镇之前都不曾表露行迹,这群北荒高手也是无处着手。
看着又是如第一次北荒之行一样的,大鱼迟迟不肯现身,张患得却不再是想着多杀人逼赵思迁现身。
或者说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的嗜杀欲望削弱很多了,前提是不将心海中的那道饕餮虚影召唤出来。
张患得不知道的是,每一次全部死绝的兵镇离开,那残破染血的军镇上方都会出现一个瘦削身影,阵阵隐形气机向着此人汇聚,那人便如翻书一般会看着众人死前情景。
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仿佛在看着一场场走马灯。
看完之后便又不动神色离去,跟着张患得前往下一个即将被屠杀的军镇。
这不知哪来的古怪术士仿佛正在经理张患得相同的困境。
天生天人的谪仙一般都会在世间游历,阅尽天下冷暖事,来克服自己心中的归天念头。
他们需要在自己本空无的心中建造出一点什么,来防止自己自杀。
张患得建造的,或许是一座监牢,用来囚禁幼年不知何处来的一头头凶兽虚影。
是的,张患得心海中绝不止一头饕餮。虬龙,金乌……原本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凶兽,会在某天夜里便轰然入梦来,然后便迫使张患得执行他们的意志。
记得幼年时,连鬼书生都惊叹于,这贪狼命格的怪异之处,天生便与道家真人的“梦蝶”之妙境有共通之处。
但张患得却是深受其害,至少年幼时手撕自己爱马的行为,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希望看到的。
不过那时的张患得已经如一名旁观者了,干预不了自己这具身躯所作的一切。
行走在荒野张患得不知的是,在极远处的一个帐篷里,一位极漂亮的文士正观看着掌中天下。
张患得和那跟随其后的诡异术士,在他眼中不过小虫儿一般,行踪轨迹一览无遗。
几个军镇的得失他完全不在意,只是这些军士死后的丝丝武道气运,却是不能让远处流淌的大伤江吸引过去。
看着不远处带着几个小娃娃在大伤镇上游历的另外一个文士,他略微挥了挥手,一头幼麒泛着金光在幼童眼前眼前闪过,文士自然也有察觉。
“见麒麟”,这一儒家极其忌讳的异象,让带着弟子前来观看战争的苏仪很是疑惑。
那位读书人说好亲自给这几个小娃娃指点纵横之道,却又在此见到这预示着儒家圣人陨落的异象。
莫不是那李诡亲自来诛杀藏身于这春风寨的名实一派硕果仅存的尉迟龙?想到这里,苏仪向着麒麟消失之处进发。
那个将萦绕在自己身上数年的麒麟异象,通过掌中天地投射到苏仪身边,从而成功引发其猜疑的读书人看到得手,哈哈大笑。
苏仪又将遇到张患得,不知这位豕突世子这次会不会拔腿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