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筑基时，不饮、不食、不眠、不休。
一连九日，一鼓作气，直到功行圆满，筑基大成。
他方才睁开眼眸，环顾四周，缓缓站起。
在他脚下，那高耸的祭坛上，此刻遍布着骨茬和碎肉，血已经将黄土浸染成深邃的暗红，红得发黑，一脚踩上去似乎就能冒出血水一样。
在他开始筑基的第一天，叶玄整个人在生死之间轮回蜕变了九次。
第二天，这个数字是八十一次。
第三天是七百九十二次……
整个轮回生灭的速度越来越快，呈指数级暴涨！
在最后一天中，他足足蜕变了三亿八千七百四十二万零四百八十九次！
九日累加，他共计蜕变四亿三千五百八十四万八千零四十九次！
这四亿多次生死蜕变后遗留的肢体残骸能够堆成一座尸山，汇成一片血海！
若非此地是遗贤村的祭坛，若非这片祭坛神异非凡，本身自带一方广阔天地，他的残骸早能淹没整个遗贤村！
叶玄睁开眼后，看着那围绕自己的尸山血海，一时之间恍然出神。
在他蜕变的最后关头，整个人不停在生死边缘中游走，一秒钟便轮回蜕变四千四百八十四次，无比深刻的体会生与死的法则，此时他的意识还沉浸在那种玄奥境地中，不曾清醒过来。
恍惚之中，他听到了一声微弱地叹息，像是濒死的老人一样虚弱而无力。
叶玄瞬间惊醒，看向祭坛之下，那里，一个消瘦佝偻的身影正摇摇欲坠。叶玄大惊，顿时从祭坛上一跃而下，抱住了那道身影。
“师父，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李道尘半倚在见到叶玄怀中，看着他终于筑基结束，人也清醒了过来，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此时这名老人完全不复叶玄初见他时的强大，气息衰败至极，原本健康红润如婴儿的脸上此时爬满了皱纹。
“玄儿……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为师都要顶不住了……”
李道尘强撑着说完这些话后，头一歪，竟然昏死了过去。
叶玄心中一惊，连忙试着渡一缕法力到李道尘体内助他维护生机，但却被一股顽强的抵抗力挡在外面。
这反而让叶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
既然还有力量本能的抗拒自己的帮助，看来师父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果然，过的片刻，李道尘便自发的清醒过来，虽然气息依旧萎靡不振，但那种衰败落幕的意味已经消散了。
“师父，你怎么样？”
“玄儿，你怎么样？”
师徒两人见到对方清醒之后，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竟然都是关心对方的话语。一愣之后，不由得相视而笑。
李道尘微笑着摆摆手，解释说：“我没事，就是为你护法搞得有些力竭而已。”
“我也没事，我已经成功筑基圆满！”叶玄点点头，语气振奋。
“也该圆满了……在不圆满，我都要怀疑人生了。”
说起叶玄的筑基，李道尘顿时一脸震惊地摇头，“你这筑基过程可真是超乎我的预料啊。”
叶玄不解的看着李道尘，李道尘一边摇头，一边伸出四根手指，道：“在这九天之中，你知不知道整整蜕变了四亿多次！若非每一次蜕变你的生命气息都变得比先前更强几分，我早都该忍不住打断你了！”
“实在太离谱了！过去我所见的筑基期修士，包括我自己在内，为了打下足够扎实的大道根基，往往也会有这种整个人在生死之间磨砺自我，产生彻底蜕变的经历……但你这也太多了一些！你可知道，你自己本身的法力一次最多只能支撑你蜕变九轮？”
“我原本以为你每蜕变九轮就要休息一段时间回满法力，九日筑基之期足够你轮回蜕变八十一次，这已经能让你的生命层次产生飞跃，筑造出圆满无缺的大道根基……”
“可谁知从第二日开始，你的意识似乎就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蜕变效率开始以指数层次暴涨！你的法力补充速度完全跟不上生死蜕变时的消耗，我怎么喊你都无法清醒过来，无奈之下，我只能不断聚拢周围的天地元气，为你营造出最富裕的修行场地，才能勉强跟上你的消耗！”
“可到了最后一天，就算是以我的能力都有些入不敷出，为了能保障你的元气供应，我被迫顶着天障压力强行掠夺了周围亿万里的天地元气和生命精气！”
李道尘看着叶玄，一口气说个不停，根本没有给他发言的空隙。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在自己长达万年的漫长寿命之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筑基过程！
而在整个太上道有记载的所有修行历史中，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发生！
史无前例！
这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他说着，直接一指点在叶玄的眼睛上，说：“我还是让你亲自看一看吧！”
顿时，叶玄感觉自己的灵魂飞出了体外，天地开始在自己面前无限缩小，一种宏大的视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无比清晰的看到，在一个以自己为圆心，向外延伸出五千万里半径的圆形区域之中，到处都是一片荒芜之色。
那些干涸的河床、枯败的朽木、半埋在土里的鱼和倒在树下的兽……荒凉凄惨犹如末世！
而在这圆的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平坦茂盛的草原，飞鸟和昆虫在那里活跃，但它们却完全不敢来到圆内，那道圆弧是如此的鲜明，像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叶玄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次筑基破镜竟然造成了这等堪称灭绝的恐怖灾害！
赤地亿万里，杀生无量数！
四亿多次生灭轮回啊，这是叶玄靠自身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成就，但是他却成功的活了下来……他成功的背后，是无数生灵的被迫牺牲！
死亡降临之时，这些生命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
造下这份杀孽的人是李道尘，但根源却在叶玄的身上。
值得庆幸的是，遗贤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能以后捕猎时需要走的更远一些。
“师父……我……”叶玄的声音无比干涩，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道尘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愧疚，仔细看，我在掠夺天地元气和生命精气的时候避过了方圆亿万里内所有的人族部落和村镇……死的都是些妖和兽。它们本就是要死的，我们不杀它，它们也早晚会沦为人的腹中食，现在只不过是提前沦为你的食粮了而已。”
“可是实在是太多了啊！”
叶玄叹息一声，但他毕竟是叶玄，向道成仙之心无比坚定，心中虽有一些沉重，但并不多么愧疚，他的震惊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破境造成的破坏的范围和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师父，难道今后我每一次突破境界都会造成这样的场面吗？我所掠夺的那海量天地元气和生命精气现在又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太大变化？”
“会不会再有相同的场面，只能等到你下一次破境才能知晓答案了。”
李道尘这样说，他在这个问题上也给不出太多实质性的建议。
“至于你所掠夺的那些能量，都在你四亿多遍的生死蜕变中消耗殆尽了……我都快被榨干了，你还能指望有什么残留了？另外你说你没有太大变化？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李道尘哑然失笑：“在生死之间蜕变四亿多次，你的大道之基早已经变得坚固不朽、圆满无缺！纵观万古也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同境界比得上你的根基稳固程度！”
“这就是万古最强道基啊！”
“这就是万古最强道基吗？
叶玄喃喃着重复了一般李道尘的话，微微低头仔细感受着自己筑基前后的变化，如此一对比，果然发现了一些如今自己的不寻常之处。
现在的他，精神圆满，肉体无漏，虽然没有力量上的突飞猛进，但每一寸肌体中都仿佛充斥着神性！一种名为完美的神性！
冥冥之中，叶玄好像看到了一个圆……不，是一个球！
一个不论从任何角度、以任何方式观测都会呈现完美圆形的球！
他的意志、灵魂、体魄、脏腑、血脉、骨骼……人类所能够想到的任何方面都毫无缺憾！
甚至就连那些处于人类的思维盲区，修士在修炼时完全不可能刻意照顾到的地方此时也是同样的完满！
一瞬间，叶玄心中本就不多的一点愧疚彻底消散无踪，他现在只想道一声——值！真他妈值！
那些自己所珍视的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死亡的只是一些他根本不曾见过的飞禽走兽和花草树木，同理心当然是有的，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面对它们的死亡能给自己带来的更丰厚的收益时，更是完全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统统斩断。
叶玄这样想着，心中涌出一阵明悟。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踏在有形的土地上，同时也踏在无形的大道法则之上。
一步跨出，叶玄再度突破！
破九日筑基境，入八卦符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