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是物质的基石。
灵气是意识的具象。
法力作为元灵二气深度结合后的产物，天然兼备了物质性和意识性。
它既可以形成实体影响物质世界，也可以化为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力量，深入灵魂，斩伏心魔，影响情绪。
它是修行者主观能动的认识和改造这个世界时，最得心应手的工具。
这里的修行者不光指道门修士，也包括其他佛修、魔修、神修、妖修……一切修士全都一样。
法力就是修士的另一双眼，另一双手。
而这双眼双手甚至比生命从娘胎中带出来的原厂配件更为好用。
好用到很多强大到一定程度的修士会放弃自己原本的身躯，将灵魂转入到存粹的法力之躯内，这即是所谓的——法相！
当然，现在的叶玄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距离。
他此时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踏上修行路的萌新罢了。
叶玄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修行。
他已经将腹中所有的食物炼化了个干干净净，炼出了整整三百六十五缕法力。
缕是法力的计量单位，一缕法力转换成热量，可以将一吨重的水由零度加热至沸腾。
叶玄体内的法力能够将三百六十五吨水从零度加热到沸腾！
这已经是一股很可怕的能量了。
善加利用的话，能够轻易杀死数千名凡人！
而这仅仅是他的第一次修行！
虽然十方练气境的修士萌新在那些真正强大者的眼中也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但对于不曾踏上修行路的凡人而言，他的生命层次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跃！
叶玄捏了捏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爆炸性的力量，忽然长身而起，足尖轻点，身体跃出树冠层，然后落在了大树顶端最纤细、最稚嫩的一片树叶上。
这是一只麻雀落上去都会把它压折的脆弱树叶。
但此刻，一个两岁多，身高一米，体重三十多斤的娃娃却能够稳稳的站立其上。
法力为叶玄抵消了一部分的重力，令他身轻如鸿毛。
这还不是法力的极限！
叶玄脚下再次发力，顿时如同一只夜鹰般冲天而起！
他张开双臂，风从他的腋下流淌而过，像是为他插上一对无形的翅膀！
源源不断的法力从足底涌泉穴、背部肾俞穴、手心劳宫穴迸发而出，为他提供着持续推进力！
叶玄的身影忽高忽低，有时险些坠落地面，有时又冲向深邃幽暗的夜空，他像是学飞的幼鸟般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很快，他就掌握了诀窍。
通过调整法力从体内输出的速率和强度，叶玄开始自如的翱翔于天际，体会着从未有过的自由滋味。
这是一辈子站立在地面上的凡人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的奇妙感受。
——飞翔，也是修士高于凡人的一大特征。
叶玄陶醉在这种违背大地母亲意志的行为之中，他仰望着深邃夜空中那些闪烁的星火，心灵中萌生出向往。
孩子做事往往想一出是一出，叶玄也不例外。
他立刻开始践行自己的向往。
他将双手在自己的身体两侧平展开，堪称庞大的法力被他调动着从手心和脚心宣泄而出，过大的能量释放甚至令他的肢体末端变得赤红，散发出刺目的光。他不得不多分出一部分法力用于保护自己的肉体，避免被这股巨大的热量灼伤。
推进升力很快超越了重力做功，反作用力让他不断加速冲向深空，就像钢铁侠一样。
随着叶玄的上升，夜空中四道鲜明的赤红轨迹不断向上延伸，像是四根笔直生长的藤曼，又像是四道逆天的流星。
“妈妈，快来看流星啊！还是四道！”有孩子惊喜的瞪大双眸。
“傻闺女，哪里有流星是从地面飞向夜空的啊。”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
“那这是什么啊？”
“这啊，这是有人在飞呢。”
……
遗贤村中，村长在床上翻了个身，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啊！”
他说着，一张无形的法力大网透过木屋房顶飞了出去，不远不近的跟在叶玄身后。
好歹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收的唯一一名亲传弟子，李道尘表面上不在意，其实还是十分关注叶玄的。
他很清楚，这种刚刚得到强大力量的人最容易脑子发热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心智发育还不健全的孩子而言。
叶玄虽然平日里总是表现的比其他孩子要成熟许多，但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在这一点上也不能免俗。
冲动之下，他大概察觉不到自己具体消耗了多少法力……
而事实正如李道尘想的那样。
在全力输出的情况下，叶玄体内的法力并不能支撑他飞翔太久。
他最终上升到了大概一万米的位置，高空中环境恶劣，寒冷和窒息威胁着他，令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法力来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活动。
而这时，他和夜空中的星星之间还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
寒冷令叶玄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四下打量着，脚下的村庄早已经淹没在夜色之中，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在等待着他的降落，像是吞噬万物的归墟深渊。
叶玄本能的有些害怕。
飞在空中的感觉固然自由，但人这种生物毕竟诞生于地上，他们的根性总是倾向于脚踏实地的厚重，这种厚重会给人以强烈的安全感。
天空，对于人来说还是过于残酷了一些。
叶玄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星空，他不得不承认，那些看似触手可及的星辰实质上位于他无力跨越的彼岸。
下次再来吧，总有一天，我能把它们都摘下来！
叶玄这样想着，开始缓缓下落。
但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告急了。
“哇——————”
天堂到地狱的转换总是在一瞬间。
法力消耗殆尽的那一刹那，重力重新发挥了它应有的影响，大地母亲向着叶玄张开了广阔的怀抱。
那是足以将他碾压成一团稀烂肉泥的怀抱！
或许，这就是对于他背弃大地的惩罚。
“卧——槽——”
叶玄在空中手舞足蹈，狂风拍打着他的脸颊，他嘴巴大张着，牙龈都咧出来了，表情崩坏的一塌糊涂。
没有法力额外做功，此前根本不曾有过高空自由落体经历的叶玄很快失去了平衡，满天星辰在他眼中不停旋转，它们摇曳出的弧形轨迹构成了一张张嘲讽的笑脸。
意识在旋转中模糊，浑身的血液都在冲向大脑，叶玄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死亡正在从黑暗大地上冲天而起，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割一条鲜活的生命。
“唉~”
一声叹息在叶玄耳边响起，他几乎以为这是幻觉，因为现在充塞着他耳膜的全是呼啸的风声。
但更多的声音继续穿透呼啸狂风，清晰响起在他的耳畔。
“就你这样，还说要成仙呢……死人可是成不了仙的啊。”
这句话，好耳熟啊，好像听谁说过一样。
叶玄心中瞬间涌起这样的念头，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求救，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师父——救我啊——”
加速下落中，叶玄凄厉的声音划破长空，惊飞了不知多少夜莺。
“哼！就该让你长点记性！”
李道尘冷哼一声，但毕竟不忍心对这个年幼的弟子多加责怪，心念一动间，那张一直跟在叶玄不远处的法力大网收拢过来。
叶玄感觉自己的身体撞入了一团柔软的棉花堆中，巨大的冲击力被一波波吸收释放出去，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滞在空中。
而此时，他距离地面仅仅只剩下了不到三米！
叶玄呆呆地注视着地面，心肝都在发颤，太吓人了，真是太吓人了。
不过和多数人不同，叶玄的恐惧并非是因为死亡的威胁，而是源自李道尘的那句话。
那句话点醒了他。
死了，就无法成仙了……
这个念头在叶玄脑海中不断盘旋，无法成仙……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叶玄决定，以后行事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稳健稳健更稳健，再也不做这种冲动而冒险的事情了。
下定决心之后，叶玄想要从网中脱离出来，但这张无形的法力大网却裹挟着叶玄，径直飞向了村长家中。
“欸？欸？干嘛啊？”
叶玄在网中不断地挣扎：“放我下来啊，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
但这张网根本不受叶玄掌控，恒定的向着村长家飞去，这种和方才高空坠落时一样的无力感深深刺激到了叶玄。
他明知道村长不会害自己，但就是无法接受这种无力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
于是，叶玄直接张口咬了上去，试图像炼化食物那般炼化这张无形法网。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张网，他咬不动。
震惊和沮丧之中，这张无形法网已经带着叶玄来到了李道尘家中。
李道尘此时只穿着一件单衣，斜躺在床榻上，身子靠着床头，雪白的头发就和胡须散落着，这一刻，他不像一个寻常的山间老农，倒是有了几分谪仙人的气度。
看着叶玄大张着嘴巴不断撕咬的样子，谪仙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干嘛呢？想把我的法网给吃了啊？”
说话间，他将那无形法网重新收回了体内，叶玄顿时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他咬牙切齿的揉着自己的屁股从地上爬起，一脸的郁闷之色：“师父，你不是说，我的天地玄黄体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炼吗？为什么我炼化不了你的法力之网啊？”
“咦？我何时说过你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炼了啊？”李道尘一脸的惊奇。
叶玄瞪大了眼：“就今天白天啊，就在你家前厅啊。”
“哦！那是你会错了意。”李道尘抚摸着颔下的胡须，摇头道：“我当时说的原话是：玄黄者，天地之基，万物之母！”
“你体内蕴藏着一股精纯的玄黄母气，如同一个恐怖的磨盘不断运转，会将任何进入你身体的物质磨灭成最纯粹的元气供你吸收。所以，但凡是天地间存在的物质你都能将其视作食物。”
“但这不是说你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炼……想想看，你若真的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炼，包括能量、信息、法则……那还有别人的活路吗？那你还修什么道？直接大口一张，天上天下称无敌就是了。”
“但事实上，天地玄黄体是很强，可远没有这么无敌。从始至终，我说的都是，它能够炼化天地间一切物质。”
“这句话中有两个重点，一个是天地间，如果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产物，比如那些从天外混沌中坠落的顽石，那你就炼不了。”
“第二个重点便是物质。物质是世界的基础，但世界并不全部都是物质的，还有灵魂、信息、意识和法则……这些东西，你也炼化不了。”
李道尘仔细地向着叶玄解释道：“我的法力中蕴藏着我的意志，你当然无法炼化了。不仅是我，将来当你和其他人交战时，你会发现，他们的法力、剑气、神通道术、血气狼烟……
所有这些带有鲜明的个人色彩的东西你统统无法炼化。你能够炼化的，只有无主的、自然的物质。但是嘛，这有主的和无主的、自然的和非自然的之间，是极容易转化的。”
李道尘想了想，举例说明到：“比如一块肉，当它生长在生物体身上时，你是不能直接炼化的，但如果你把这块肉从那个生物体身上弄下来，不管是咬是撕还是切，总之只要这块肉脱离了生物主体，那你就能炼化了。”
“同时，如果你有本事能够将那生物整个吞入腹中，那么你也可以炼化它，因为这代表着你的力量已经全方位的压倒了它的力量，你为刀俎，它为鱼肉，不论它是否愿意，都被迫屈从于你，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
“哦。”叶玄点点头，失望地说道：“好吧，看来我的身体也没我想得那么强。”
看着他那沮丧失望的申请，李道尘笑着把叶玄拉到床边：“你啊，就知足吧。这世间哪有什么生来无敌的体质呢？天地玄黄体已经很强了……你若真想追求无敌的话，就努力修行成为大罗真仙吧！”
“是。”
叶玄握紧了拳头，心中又一次升起强烈的紧迫感来。
这种紧迫感推动着他将一句话脱口而出：“师父，我想加入狩猎队！”
李道尘面色顿时变得惊奇起来：“为什么呢？孩子，你只有不到三岁……”
他小心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因为叶玄的神情显得很认真，显然，这并非是一个被力量暴涨冲昏了头脑的孩子在冲动之中作出的决定。
叶玄面色坚毅的说：“因为我认为这可以令我更快的变强，更快的成仙。”
“但你实在是太年幼了，找遍整个自然界，如你这样的幼崽都应当生活在最安全的族群中央，一边享受长辈们的关怀，一边耐心等待长大。”
李道尘摇头，表示自己不同意叶玄的想法。
“可是我等不及了。”叶玄平静的说道：“我等不及要成为真仙，所以我必须争分夺秒。”
“你不太对劲，孩子。”李道尘深深的注视着叶玄，说道：“很不对劲。你能说说这种紧迫感从何而来吗？”
从何而来？
叶玄还真没刻意想过这个问题，他迷茫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李道尘于是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叶玄的额头，叶玄能感应到，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师父的手指尖延伸到了自己的脑海深处，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飞出了身体，在广阔的天地之间进行着无限的展开。
李道尘审视着叶玄的灵魂，他的意识以波的形式呈现在李道尘的眼中。
这条不断运动着的线条波形干净而恒定，甚至平静的有种单调感，并没有任何被外来意志入侵或是干扰的迹象。
这令李道尘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以自己的经验而言，李道尘很难相信，一个既没有直面过死亡的恐怖，又没有体会过法则的美妙的孩子竟然会如此渴望成仙。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向他描述的那些美妙前景吗？
这种理由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但他又确实找不出什么可疑的迹象，不论是叶玄的灵魂还是肉体，都没有被外力干涉的痕迹。
最终，他也只能接受，或许有些人本就是为了得道成仙而生的。
某种程度上，他想对了。
“狩猎队不是那么好加入的。想想看你刚才做的蠢事吧，你的实力和自控能力都不够资格，强行把你塞进去，只会拖累其他的队员。”
李道尘想了想，觉得还是坦诚直接的拒绝叶玄的想法比较好。
但这个只有两岁多的娃娃却是一脸的坚决：“师父，我不会拖后腿的。”
“冬季马上就要来了，您也已经下令封村，所以狩猎队下一次外出狩猎的时间至少也是三个月之后，而那时候，我已经年满三岁。”
李道尘皱起了眉头：“你是想说，三岁的你和两岁的你实力会有质的提高吗？”
“会！”叶玄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啊！”李道尘大笑起来：“好吧，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毕竟，作为长辈，除了支持以外，我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优秀的后辈追逐自己的梦想呢。”
“前提是，你真的必须足够优秀！”
“三个月之后，如果你能够击败现有狩猎队中的任何一个人的话，我就允许你跟随大家外出狩猎！”
叶玄握紧了拳头，大声的回应道：“是！”
“呵，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啊。”李道尘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玄也跟着笑起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满脸羞涩的说道：“那么师父，这三个月里，村子可以为我无限量供应灵材吗？”
“当然可以，抚养族群中的幼崽本就是族群中所有成年个体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李道尘极为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但他接着又说道：“不过，你要知道，此时你消耗村中的资源越多，当你拥有独自狩猎的能力之后，你需要还给村子的也就越多，明白吗？”
“明白！”
“好，那就回去吧，从明天开始，按时到我这里来，我会指导你该如何正确的使用体内的法力——你先前的那种利用方式实在太粗糙，有许多能量都白白耗散了。得亏你体质好，伙食也好，第一次修行炼出的法力数量便是寻常人的上百倍，不然就你那种消耗速度，都撑不到你学会飞行！”
叶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对法力的使用实在是太粗浅了。
像刚刚师父那种把已经放出去的法力重新收回体内的技巧他就不会，至于用法力施展种种“法术”就更别提了。
作为一个修行萌新，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