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儿现在很郁闷,他不是没想过管家里人要钱,但是一方面家里条件确实不及以前了,再者,二舅才把生活费打过来没多久,自己现在却已然负债累累,他也不敢和家里人说,还是先自己想想办法,自己实在扛不住了再找家里人吧。
他站在院子里,头顶的日头晒得他脑瓜仁疼,可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热,反倒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额……那个……大爷!”
看着眼前这个皱巴巴的老汉,马三儿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先打个友好的招呼吧,声音抬高八度。
这确实是个皱巴巴的老汉,皱巴巴的蓝色卡基尼工作服,皱巴巴的灯芯绒裤子,已经看不出是啥材质的鞋子,油汪汪皱巴巴的脸,驼背弯腰的身子像是风干了的虾米,三十多度的天儿却还肩膀上挂了件呢子大衣,看得马三儿直哆嗦,以为过错了季节。
“我耳朵不聋,小点声”老汉捂着一只耳朵直嚷嚷。
“额……对不起大爷,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这个叫宇宙科技有限公司的,他们在招临时工,我去应聘的。”
“嘿嘿嘿,来应聘的?高高大大,不错嘛,就是有点瘦,不过也不碍事儿,干那活应该不成问题。”
“我靠……”马三儿一呆,难……难道这里就是那什么科技公司?不会吧!!!
“等下,你们这怎么会是科技公司?这不是门上口挂着吗,王大发废品收购站。”
“知道你不相信,跟我来,让你长长见识”那个皱巴巴的老汉向着马三儿勾了勾手指,转身走进身后的铁皮房。马三儿左右望了望,无奈的跟了进去。
破旧铁皮房里,陈设简单,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几把椅子,一个巨大的保险柜,一张床。打扫得倒是挺干净,比外面顺眼多了,如果不是工作台上摆满了破旧电脑,这里还真像一间办公室了。
“呐,小子,看看这是啥!”皱巴老头甩过来一沓东西。
马三儿接过来仔细辨认:“哦……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证,国税地税,这是再生资源经营许可证,嚯……大爷,你这套东西齐全啊,哪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做工还不错,和真的没啥区别啊,有电话没?给我介绍一下,说不定以后用得着。”马三儿家毕竟开过店,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儿,以前家里开游戏厅的时候二舅没少干这种事。
“什什什么和真的没啥区别,这本来就是真的好不好,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老爷子不干了,额头上青筋直突突,唾沫星子喷马三儿一脸,手指头快把几张纸戳漏了。
“看好咯!宇宙科技有限公司,法人王大发,注册资本100万”
“啊?您就是发爷!久仰啊,恕小子眼拙了,嘿嘿!!”
“少在这跟我贫,我不是王大发,王大发是我们老板。”这老汉瞪着眼,蔑视马三儿,
“那您是?”马三儿赶忙问。
“嗯……我是这的总经理,我姓周,叫周元,你以后就叫我元叔吧。”
“啊,叔?您今年……”相比总经理的头衔,马三儿觉得这一个叔的称呼更加不可思议。
“怎么了!不像吗?我还不到六十呢,正当壮年,叫声叔,有错吗?”元叔直了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佝偻的身子也支棱了些许。
“哦,好的元叔,不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样的,每天都干啥?管不管饭?真的是日结吗?”马三儿挠了挠头,事到如今,既然已经如此了,就问问工作的事儿吧,活好了就干,不行就赶紧换,自己还有一屁股帐呢。
元叔摸了摸肚子,“管饭管饭,一天三顿,管饱。”
马三儿眼前一亮,“嘿嘿,元叔,早上比较仓促,还没吃饭呢,能不能……”
“额……那什么,别急,你先忍着点,咱们先去看看你的工作。”元叔嘴上说着,眼睛滴溜溜直转,二话不说拉着马三儿就走。
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空地,一到这,马三儿就呆愣愣的看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这是今年收的,咋样?收成不错吧!”
“我嘞个去,这是……这些是。”马三儿有点眩晕,刚才远远望着那还以为是建筑垃圾,堆得跟小山似的东西,现在离得近了终于看清了,这哪是什么建筑垃圾,这特么是座电脑山,键盘,显示器,主机,以及各种线路配件,乱七八糟,随随便便的就那么推在一起,抬头仰着脖儿,看不到顶。
马三儿不是头一次遇到这幅画面,对,他还真是遇到过,类似的画面。前几年,游戏厅全部关门,所有游戏机一夜间好像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
正当广大街游爱好者黯然神伤之时,一家家大大小小的游戏厅又默默的开张营业,惊呆了所有人。原来,有个南方来的大老板,仗着自己有关系,收购了所有抛售的机器,接手了所有转让的门面,从新让这一行业焕发生机。
结果呢,还用说吗?这货属于顶风作案,不出半年就被收拾了,人也关起来了,机器也没收了,所有机器要公开销毁。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有家电视台还把销毁游戏机的日子定为除害日,要在除害日的当天全程直播报道。
除害日的那天,马三儿和二舅去了,二舅有话“毕竟是同行,过去送送。”还没到地方,他们远远就见到一座游戏机搭建而成的巨大物体,马三儿抬头望着,有点费劲儿,这个动作导致那几天脖子一直酸胀难受,推拿了好几次才好。他张了张嘴,没说一句话,斜眼一瞟正看见二舅双目微红,口中喃喃自语“这特么的得用多少币啊。”
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马三儿揉了揉脖子,感觉后脖颈有根儿筋在抽抽,他有点手痒痒,当年那些机器是浇了汽油烧掉的,他们在现场没看成,后来在电视机里看了报道,得知那火烧了三四天才灭,浓烟导致十几公里外的城区一个星期不见太阳。
“这一大堆烧起来不知道能烧几天。”马三儿如此想着,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搓了搓手说到“元叔,这……是我的工作?”
元叔点头“对啊,你的工作就是负责把他们一点一点的运到工作间去,你这体格做这种工作很对口嘛,”说完露出满口的黄牙冲着马三儿嘿嘿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