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穿戴整齐,在姬璃的寝殿前集合。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一定要听指挥,不要冒进,知道吗?”
钟离溪拉着李长安的手叮嘱到。此时的她正身披云纹蓝甲,一派英姿飒爽的模样。
“放心!”李长安说,“有怀石和破晓两件神兵在身,妖怪见我了还不得落荒而逃?”
“敌方那大统领,法术确实高强。”穿上了红花甲的姬璃,语气变得沉稳了许多,“钟离姐姐,长安哥哥,你们都要小心。”
卫兵拉来三匹大马,姬璃利落地骑上为首的一匹,刚坐稳身子,却感到腰间的宝剑被人一把握住。
“长安!”钟离溪大吃一惊道,“你在干什么?”
“璃儿公主,”李长安的手紧握着姬璃腰间的长剑,呼吸变得急促,“这把朔心剑,从何而来?”
“你认得这剑?”姬璃心头一颤问道。
“这是我兄长的剑!”
“长乐的剑?”钟离溪问,“长乐不是使的雌雄双剑吗?”
“没错。兄长有两把祖传宝剑,一谓朔心,一谓朔情。公主这把,就是朔心。”
“你哥哥?怪不得两人长得这么像!”姬璃恍然大悟。
“是啊!公主见过我哥?”
“我……”姬璃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我叫他小朔哥哥,但这把剑确实是他的。”
“公主何时见过他?”李长安追问。
“半年前,漠白夏川城外。”
“我就知道他没死!”长安眼中放光,高兴地说,“那我哥哥现在在何处?”
“我也在找他……”姬璃低下头,“妖军称他为乐左使,又说他本是东阳人士,没想到竟是真的。”
“妖军?乐左使?”钟离溪问,“璃儿,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路上说。”姬璃看着逐渐西垂的夕阳催促道,“正好,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问长安哥哥。”
两人点点头,也翻身上马,跟着姬璃在落日的余晖中向齐周山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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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漠白与绯丘的边境之上,一匹孤马正在由北向南奋蹄狂奔。
马上之人全身上下裹着黑袍,头戴骇人的蛇妖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远处的群山。
在居禹山中休养多时的李长乐,终于再次奔赴战场。
南海战事胶着,大护法受伤险些丧命,柴风被围进退两难,每日呈到他眼前的战报,桩桩件件皆是糟心事。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瑶光圣灵现世,还偏偏落在绯丘姬璃公主的头上。
那些和阿离在漠北国游历的日子,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本以为人妖殊途,为了妖族复兴大计,不可有儿女情长,但没想到上天竟和他开了如此的玩笑。
要面对的,终究都躲不过。不过,如果公主真的能转投妖道,或许,两人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自从收到从柴风发来的飞书急召后,李长乐只花了几日安顿好部下,便一直星夜兼程地赶路。他告诉自己,要尽快加入部队,与大统领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他更知道,在心里最深的角落,自己只是想快点见到她。
听说绯丘公主姬璃在落云峡击杀了大护法,又在柴风城外与大统领交手。
两军的梁子,当真已经结下了。
若在战场上重逢,我该说什么呢?我伤她如此,她还会接受我吗?
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在胡乱地交锋,他索性张大了嘴,使劲吸了几口冬夜的寒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远处的山坳里有火光在移动,似乎有部队在夜间行军。
是东阳士兵!李长乐从高处眺望着火光的方向,心里不由一紧。
此地位于齐周山北麓,按理说早已入了绯丘的地界。这群东阳士兵出现在此,必然只有一个原因——是援军。
可如今撼阳军被围柴风,绯丘占据主动,东阳为何还要发兵来救?
李长乐满心疑惑。他从居禹山出发时,撼阳军队还未突袭绯丘大营,张奇正和姬璃的部队仍在柴风城外盘踞。他并不知昨夜那一场恶战后,张将军已经陨命沙场,绯丘大部也已连夜退守齐周山口。
但东阳既然出兵,战事恐生剧变,还是先探探虚实为妙。稍做思量后,李长乐决定弃马乔装混入东阳军中。他取下蛇妖面具,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支东阳军队。
那军队分为两支,各约五千人,皆是步兵配置,在山间行动颇为灵活。李长乐偷偷跟上了拖后的那支队伍,在一旁山林里谨慎地潜行着,终于借着一名士兵到路旁小解的机会,将那人的脖子扭断,又换上了他的装束,追上前面的队伍,混进行军的士兵之中,主动和一位面色黝黑的男子攀谈起来。
“走了这么久,我脚都起泡了。”
“是啊,这一走就是四个时辰,真受不了。”黑脸男人喘着气说,“你是谁?怎么白天没见过你。”
“哦,我是前面部队的,走不动拖在后面了。”李长乐说,“嘘,你别和别人说啊。”
“放心。”黑脸说,“都是当兵卖命的,能理解。”
“你说,这赶路赶这么急,究竟是要干啥?天都黑了也不让人休息一下。”李长乐问。
“我也不知道啊。听说是要赶到齐周山里去打埋伏。”
“埋伏谁?妖军吗?妖军不是困在柴风城里吗?”
“昨晚绯丘军吃了大败仗了,你不知道?”
“我没听说啊。”
“听说张将军战死了,绯丘军退守齐周山,妖军一旦突破,就要兵临雅昌城下了。”
李长乐心中大惊。张奇正战死,不知道姬璃会不会有危险。他强作镇定问道:“真的假的?我听说妖军有几万人,咱们这么点人去增援,不是去送死吗?”
“不知道。不过,斩妖尉好像也出动了。”
“周展……不,周将军吗?我没看到他啊。”
李长乐张望了一番,并未见到周展逸的旗帜。若真是周展逸带兵,非得想办法提前通知大统领不可。
“斩妖尉的动向哪是咱们能知道的。”黑脸瞪了眼李长乐说,“咱们跟着走就行了。你要是害怕,等到时候开打了,别冲太前面。”
形势不甚明朗,李长乐也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这样跟着大部队,点着火把在山里又往上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处林地停下。长官们让士兵们分散扎营,在林间生起一团团篝火。
李长乐借口内急,从队伍中脱身,悄无声息地潜到两支部队的交界处。
此处支着一顶最大的营帐,四周有一众卫兵守护,看来是将军的大营。
长乐大摇大摆地走到营帐门口的一名卫兵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早已捏在手中的灵符贴在他的背上,盯着那人的眼睛说:“兄弟,那边有人叫你。我先帮你代岗。”
那卫兵中了他的符咒,竟像被操控了般,二话不说便目光呆滞地朝李长乐指的方向走去。
长乐装模作样站定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朝营帐中放出一只极小的飞蝇。这飞蝇叫作传音蛊,本是巫医族用来帮人治疗听力的蛊虫。长乐小时候从母亲米珮那儿习得了培养之法,他加入妖军后,绥对这些蛊虫很是喜爱,又以妖法加以强化,使其能与主人灵力相连,专门用来探听情报。
那传音蛊一入帐中,两名男子低沉的对话声便清楚地传入长乐的耳朵里。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和绯丘守军在山口汇合,与那妖军决一死战,却非要在这山里打埋伏?”
“李将军莫急。齐周山口狭窄,大军作战缺乏纵深。光靠我们这一万兵马,若正面交锋,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那还让我们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好戏。”
“看戏?朱将军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李将军出发前。太尉可有和你交待什么?”
“没有啊。上面就告诉我,由我统率后军,一切都听你的。”
“那你可知我听谁的?”
“朱将军自然是听斩妖尉的。”
“错!大错特错!”
那位朱姓将军从怀中拿出一封太尉郑牧远的手信,召李将军凑到近前读过。李将军读完信后脸色大变,手中的头盔都跌落地上。他接连向后退出好几步,喉头微颤道:“朱将军,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我何必骗你。到时你听我口令行动即可。”
“那……那万一……周将军以少胜多,”李将军说,“咱们贻误军机,可是要掉脑袋的。”
“别慌,他赢不了。”朱将军冷笑道,“齐周山,就是他周展逸的葬身之所。”
虽然看不到手信的内容,李长乐在外面仍然听得浑身激灵,九年前玄泽大战的场景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浮现。
冷酷无情如周展逸,在朝中有几个仇家并不让人吃惊。可他如今位高权重,又是东阳皇帝身边的头号红人,一般人纵使再看不惯他,也拿他束手无策。长乐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东阳国中,还有人如此胆大,敢要借撼阳军之手铲除这位天下第一名将。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除掉周展逸,则妖族大计可成矣!如此天赐良机,撼阳怎么能放过?
他赶忙离开营帐,绕到军队后方,从山林中一路朝齐周山口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