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夺门而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头两三人高的棕色巨熊正在百草镇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它挥舞着两只粗大的前爪,将居民们架设好的简易防御工事像玩具一样砸碎后抛向空中。空气里飘着浑浊的灰尘和草屑,四周的民房已经倾倒了一大片,地上尽是断木碎瓦。一大群百姓没命似地大叫着四散奔逃,满头满脸都是尘土和血污。
“快跑!”白芷大喊起来。
两人跟着白芷,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狂奔,一直跑到镇东头一片高耸的山崖前。
眼看前面没路了,李长安和钟离溪都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白芷要带他们来到这里。
白芷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用力拉着二人的手说:“跟我来!”,接着念动咒语,一头朝山崖的石壁上撞去。
还没等二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开阔的广场上,广场后面是一座像祠堂似的建筑,门头上规规整整地写着“药王祠”三个大字。
全镇的人几乎都聚集到了此地,广场的正中央,有一座用石头搭建的高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高台之上,四周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争吵着。
“青羊参长老!这都第几次了?我家的屋子修了坏坏了修,再不彻底消灭这些熊怪,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说得简单,咱们镇上都找不出几个会耍刀弄枪的人,靠什么消灭这些熊怪?别惹火了它们,反而来得更多了!”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每次躲着它们不成?你知不知道西边镇上都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了?别以为你住南边它就不会去!”
“是啊是啊,这样真不是办法,万一下次这怪物发现了药王祠怎么办?”
“那不可能!这药王祠的隐匿之阵几百年来官府都没发现过,怎么会被那妖怪找出来?”
李长安和钟离溪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白芷把他俩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虽然百草镇的人被国王削了姓氏,可数百年来,我们一直在这药王祠里祭祀先祖。为了不让官府发现,先人们发明了这避人眼目的隐匿之阵,让此处从外面看起来像是座荒山,既可以躲避官府的检查,遇到危险时又能当成大家临时的庇护所。”
“原来如此!这阵法好生厉害,从外面竟看不出一丝破绽!”
被隐匿之阵包围的药王祠,从外面看完全是一座石山,可从里面却又完全感受不到阵法的存在,能将阵外的一切看得通透。钟离溪从未见过规模如此宏大精巧的隐匿法阵,忍不住啧啧称奇。
李长安心中也不禁惊叹,回想起在融衡山樛木村外险些让他迷路的障眼法,和百草镇的阵法比起来,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刚想问问高台上老者的身份,却感觉肩膀被人用力钳住,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人?竟敢私闯药王祠?”
李长安回过头去,一位外形孔武有力的男人正两眼冒着火光,两只大手分别抓着自己和钟离溪的肩膀。
他和钟离溪本能地一抖,竟将那男人震出去好几步。两人相视一笑,没想到这镇上的人当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连灵力尽失的他们都奈何不得,还谈什么制服熊怪?
白芷见状忙跑上去拦在两人前面,生气地指着男人说:“穿破石,你这是做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好好说?白芷,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把不相干的外人带到药王祠来,万一他们是官府的奸细怎么办?”
男人不依不饶,撸起袖子还想往上冲。
四周的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围了上来。
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大家对于在百草镇的秘境中突然出现的外人显然敌意满满。众人手上都拿着农具和棍棒,没有家伙的,也从地上拾起树枝,严阵以待。
钟离溪不敢怠慢,从腰中抽出月朗剑,剑身亮起银色的光,威风凛凛。李长安和她背靠背站着,双眼犀利地盯着前方迫近的人群,随时准备出招。
“哎呀!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快停下,快停下!”
白芷哪料到自己引发了这么大的矛盾,连忙在人群中大声调停起来,还把自己早上如何在海边救起两人的故事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居民们还是半信半疑。毕竟从海外御剑飞来青溟又碰巧掉落在百草镇这样的事,听起来并不怎么靠谱。大家紧紧地围着三人,既不敢上前,又不愿散去。
刚才站在高台上的青羊参长老也朝人群走了过来。居民们看到长老,都向两侧闪开,让出一条道来。
长老走到三人面前,严肃地瞪了一眼白芷说:“白芷,这药王祠可是百草镇最隐秘之地,你带外人进来,怕是不合适哦。”
白芷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长老,他们不是坏人。白芷知道进入秘境应当先向长老通报,可今日熊兽突然来袭,事出紧急,我总不能扔下他们两人独自逃跑吧?”
“当然。”长老沉吟道,“百草镇居民向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绝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他又传过头,对李长安和钟离溪说:“二位少侠来路不明,若不能自证清白,我们也不敢放你们走啊。”
“自证清白?”别说从小养尊处优的钟离溪,连李长安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欺人太甚,大声反问道,“你想让我们如何自证清白?莫不要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不成?”
一听李长安提高了嗓门,四周的民众又义愤填膺起来,大声喊着要把两人从秘境中驱赶出去。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地面又猛地晃动起来,直震得人们东倒西歪,摔了满地。
众人抬头朝天上望去,只见那巨熊正张着血盆大口,趴在半空的法阵之上,用熊掌用力地拍打着。
除了白芷之外,包括青羊参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声尖叫着逃向药王祠里,摔倒在地的人也连滚带爬地在身旁寻找掩体,刚才还围着李长安和钟离溪的人群瞬间已作鸟兽散了去。
“不行,这样下去,法阵会撑不住的!”钟离溪看向白芷,大声问道,“白芷姐姐,进出法阵的咒语是什么?”
“扶……扶危拯弱……应效如神……”白芷已经吓得全身颤抖,连话也说不清楚。
“我去会会那熊怪,你保护好白芷姐姐!”还没等李长安开口说话,钟离溪已经带上月朗剑,念动咒语,从阵中冲了出去。
那巨熊被法阵的灵力吸引,正在奋力地朝药王祠冲撞个不停,任凭钟离溪在一旁大喝了几声都不为所动。钟离溪见那妖怪耳聋,也不再啰嗦,挥剑就朝着熊腿砍去。
倘若换了一般的刀剑,恐怕斩在这熊兽身上和挠痒无异,但月朗锋利的剑刃划过怪兽厚重的毛皮,竟当真有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熊兽被冷不丁砍了一剑,终于低下头,抖了抖被划伤的后腿,看向手持长剑的钟离溪,怒吼着挥掌朝她的头顶拍了下来。
钟离溪虽然全身灵力无法运转,但武艺身手皆属上乘。只见她挽着剑在巨熊的四周飞舞,步态轻盈,翩若惊鸿,看呆了药王祠里的众人。
李长安哪里放心让溪儿一人在阵外与熊兽缠斗,尽管手中没有武器,也连忙从近旁抄起一根烧火棍要冲出去,却被白芷一把拉住。
“长安,你们两人都受了伤,硬拼不过这妖怪的。”
“你可有其它办法?”
“引开它!”
“怎么引?”
“熊兽来镇上做乱,无非是为了找吃的。祠里的后厨里应该还有几罐蜜糖,我找人搬出来给你,你们先拖住熊怪,别受伤!”
白芷说完便拔腿朝祠里跑去,李长安也念起咒语,拿着木棍冲出法阵。
阵外,钟离溪还在勉力与巨熊周旋。那熊兽虽体型巨大,还半聋半瞎,但行动起来却并不笨重,单纯依靠灵敏的嗅觉和妖力感应便能快速定位周遭的一切。月朗剑尽管能刺痛巨兽,但也不过是些皮外伤,反倒是重伤未愈又无法施法的钟离溪体力越来越弱,动作和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几个回合下来便逐渐落了下风。
可那怪兽却像有使不完的力量,硬扛了钟离溪几剑后又一掌扫向她的面门。早已气喘吁吁的钟离溪一时竟眼前一黑,脚下发软迈不出步子。
还好李长安此时从一侧飞身猛扑了出来,赶在兽掌到来之前抱住钟离溪滚到了一旁。
“来呀!跟我打!”
李长安高举烧火棍,从地上跃起,照着熊怪的头敲了上去。
“啪嚓!”
熊怪纹丝不动,棍子却断成了好几截。
李长安在空中接住两截断棍,又翻身朝巨熊的双眼扎去。
“嗷!”
被激怒的熊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一阵带着腥风的嘶吼,没等李长安碰到自己,便将他生生地吹飞了出去。
白芷还不出现,我恐怕拖不了太久了。落到地上的李长安着急地回头朝药王祠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片虚幻的石崖依旧岿然屹立。
“长安,接住!”
白芷从法阵中跑了出来,将两根紫红色的木藤抛向长安。
长安接住藤蔓,一脸惊诧。
不是要用蜜糖引开熊兽吗?给我两根木藤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