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考铃响了,校园里一片躁动。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考完,一个学期结束了。学生们走出考室,陆续回到宿舍,开始收拾行李。就要回家过寒假了,孩子们的心里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江长风把收集好的学生答卷送到考务办公室后,便来到财务室领取工资与年终奖。
江长风所在的学校是南源县最早的一所民营贵族高中,叫南开中学。学校聘请了全县知名离退休教师,教学资源丰富,教学效果特别突出。江长风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南源二中教了两年化学,所教学生在高考中大获全胜。由于教学能力突出,南开想方设法要把他招进来。为了改善家庭经济条件,江长风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便在南开供职了。
财务室的出纳告诉他,除了工资以外,年终奖励都已由年级主任代领。
江长风领了工资后,便去年级主任薛之剑办公室领奖金。这薛之剑三十多岁,是县高官隆福海的小舅子,他不是正经的师范专业出身,有一个成人高考专科文凭。他凭借姐夫的关系,弄了张教师资格证,并进入了南开中学。南开的老板章秀全鉴于隆福海的原因,特地关照他入职半年后便当上了年级主任。
薛之剑笑哈哈地把江长风迎进办公室,说“小江啊,今年,咱们年级就你的奖金最高,有一万多呢。”
“谢谢主任!”江长风一边回着薛之剑的话,一边拿过桌上的奖金发放表,在上面签了字。
薛之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江长风,笑道:“小江,就你这信封厚实。你数数吧。”
江长风把信封直接塞入皮夹克的口袋,笑着说:“主任您说哪里话呢。我等下还要去赶回家的班车,就不陪您了。再见!”
薛之剑挥了挥手,说道:“好吧。再见,祝假期愉快!”
江长风拖着行李箱,从学校出来,便往农村信用联社赶。身上揣着近两万块呢,他得把钱存到卡上,以免坐车途中出现意外。
在柜台上,江长风把银行卡与从薛主任那领回的装奖金信封交了进去,对里边的眼镜美女说:“美女,麻烦帮我存下钱。”
眼镜美女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拿起江凌的卡在读卡机上刷过后,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准备放到点钞机上。她发现有六十八块五毛的零钱,笑着问:“帅哥,这零钱也要存?”
“嗯,一起存了。”江长风说。
“好的,请稍等。”美女把零钱放到工作台上,把其余的百元大钞放到点钞机上。
点钞机迅速运转起来。突然“嘀”得一声,点钞机停了。眼镜美女表情严肃,将一张百元钞票取出来,再接着点钞。
点钞机一共“嘀”了九次,美女一共拿出九张百元钞放到了工作台上!
眼镜美女仔细辨认了那九张钞票后,严肃地对着传话器说:“对不起,这九张是假钞。”
“怎么可能呢?”江长风问道。他不敢相信。这可是刚领的年终奖啊,怎么会有伪钞呢?
美女没有回答,朝厅里的经堂与保安使了个眼色。她重新将其余的钞票放上点钞机。
“一百一十九张。”
“请问这一万一千九存起来吗?”
江长风摇了摇头,说:“不存了。这是我刚领的年终奖,我得找他们去。”
眼镜美女把那一万一千九百元连同那六十八块五毛装回信封,放入传递格。
“麻烦把那九张也还给我,我这就回去找他们!”
“对不起,按照规定,我们发现假钞,要没收和上报。”大堂经理与保安双双走了过来。
半个小时后,江长风才从信用联社出来。为了证明不是伪钞贩子,他还出示了身份证和工作证。
江长风一边走,一边想:学校平常发工资与福利,财务室都有点钞机点钞,这九百元假钞不可能是财务室出来的,肯定是薛之剑做了手脚!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往学校赶,他必须得找薛之剑要个说法!
江长风刚下车,见薛之剑背着包出来,怒不可遏,立马跑了过去。
薛之剑见到江长风跑过来,吃了一惊。
“薛主任,请问你给的奖金里为什有伪钞呢?”江长风质问薛之剑。
“怎么会呢?”薛之剑反问道。
“主任,刚才我去银行存钱,你给我的信封里有九张假的百元钞!”江长风双目直视着薛之剑,大声质问道。
“你去存钱发现假钞,关我什么事?”薛之剑欲避开江长风,准备离开。
“嘭!”说时迟,那时快。江长风一拳打在了薛之剑的脸上。
薛之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跌落在地。
江长风追了上去,弯腰抡掌,要继续抽这个王八蛋。
“住手!你这人怎么随便就打人呢?”突然,从校门口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喝斥声。
江长风听到爆喝声,抡在空中的手停住了。他看了看来人,指着地上的薛之剑,说:“这王八蛋不是人,该打!”言语之间,怒意未消。
来人是学校年轻的音乐教师谭雯。她拖着行李箱,走了过来,将地上的薛之剑扶了起来。
“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谭雯言辞之间,颇有些责斥之意。
江长风没有理会谭雯,朝薛之剑逼过去,右手抓住他衣襟,怒喝道:“拿来!”
薛之剑怕再次挨打,连忙点头。他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九百元钱递了过来。
江长风接过钱,喝道:“滚!”
薛之剑如获大释,略显淤肿的脸冲谭雯笑了笑,连声道:“误会,误会。”说罢,飞也似地跑开了。
江长风转过头来对谭雯说:“谭老师,见笑了。”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谭雯叫住了江长风。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谭雯心中,江长风一直是一个待人友善、性情温和的人。今天目睹了这几分钟的情景,见到了他打薛主任的刚强一面,她很好奇。后来见到薛之剑乖乖掏出钱给江长风,她就明白了这事错不在江长风,而在那位薛主任了。
“他做了不是人做的事,我教教他怎么做人。”
“哦!”谭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到这薛之剑,谭雯对他也没有好感,甚至有些厌恶。
今年七月,谭雯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应聘到了南开中学,成了高一音乐老师。
薛之剑作为年级主任,有事没事就找她交流工作。更让人心烦的是,薛之剑在谈话时,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胸部、腰部和臀部看。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有老婆有孩子的,专盯着年轻女同事看,多半是心怀鬼胎。
眼下,见江长风再次说薛之剑干了不是人干的事,谭雯便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事?”谭雯对江长风说,“你告诉我嘛,我也好有些戒备,免得以后着了他的道。”
江长风无奈,只得将事件的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人渣!”谭雯听完,亦义愤填膺,“对不起,刚开始我还错怪你了。”
“没事。”
告别谭雯,江长风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汽车站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