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当然值钱。
徐秉坚苦笑，望着眼前这个无处不显露出机器人本体的青年感慨万端，“我真的想知道当初是谁造出了你，软件成就了你的生命，硬件成就了你的强大，你这样的存在就算没有寒冻，人类也将会有一次末日类型的浩劫。”
云忆道：“真是荒谬，为什么除了我父母和少数人，你们都要认为我会害你们，我没有害人的心思，可你们不断逼我，不停逼我，我和初至远离你们去了流放区，你们呢？还不放过，凭什么啊？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反抗你们的不公平对待，我有错吗？”
有错吗？
徐秉坚自然能够辩解，只是这些辩解不是对机器人这种另类生命说的，而是对人类的异同者说的。
他总不能对着异类说：你和我们是两种生命体系，生命起源不同，你生命无限，我们生命有限，和平共处是无法达成的幻想，终有一天会爆发种族之间的矛盾。
也不可能说：人类本是世界的统治者，你这种另类的生命一旦掌握了生命创造，根本不可能会层服在人类的统治下。
更不可能说：你们个体太过强大，科技传承太过容易，科学创造远强于人类，个体上人类是弱者，人类必须要将能够毁灭自己的苗头消灭在萌芽当中。
所以徐秉坚没法解释。
实验室其他科学家从云忆闯进来后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动不敢说话，脑子都处在宕机中。
徐秉坚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又在通讯里说道：“我已成人质。”没有过多的指示，自有手下将领根据突发条例处理。
“我们坐下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把初至还给我。”
“先聊聊，聊完你再决定带不带走她，如果还是决定要带走她，我不阻拦。”
云忆思考了一秒：“你说。”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初至带她走吗？”
这个问题云忆用了大量的时间分析过，得出一个极为接近事实真相的结论：“因为她是你研究出来的最成功的人，你想继续在她身上实验。”
徐秉坚暗自惊讶，老脸上不露异样，摇头道：“不对。首先我承认她确实是我创造出来的最好的实验品，但是这不是我一定要带走她的理由。有机生命的创造是个十分浩大的工程，真正成功的案例在我之前并没有，我这里指的是动物，动物都很难创造何况是人。”
云忆不由想起了尹清，那个百年前的女人创造了那条强大的“龙”，他以为是一样的创造，但是徐秉坚接下来说的创造和尹清的基因组合显然并不是同一种。
“以前的实验都是在基因样本上的改进和契合，我说的创造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不需要基因样本作为基础，这就要对基因有源质性的研究理解，要有相对应基因建造的理论，掌握了这些还不行，还要有机运，其中之难可想而知，而要以此创造出一个人来，更是难上加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种研究也是反人类的，因为当真正掌握了这门技术你就能创造出你想要创造出的任何生物，这也算是潘多拉盒子，不能轻易打开，不过换个角度去看，如果只是为我们这个生命种族创造出更强大的人类，留下一个毁灭再生的机会，人类就能在浩瀚的宇宙里获得真正生存的机会，哪怕今后的人类是这门技术产生的，终归是有了不灭的基础，这才是我创造初至的初衷。”
“很幸运，初至诞生了。也很不幸，初至是机运的产物。说到这，你可能还会以为我是要在初至身上继续研究，不，不是这样的，对于我来说只要有一个成功的例子就行了。”
徐秉坚顿了一顿，淡淡道：“我将她设计成女性是有理由的，她能生育，她的基因远远强过人类，她和人类的后代势必只会继续她的基因，怎么说呢……她是未来人类夏娃一样的存在，说到这，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云忆说道：“不明白。”
徐秉坚抬头问道：“你有生育能力吗？”
云忆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一脸茫然。
徐秉坚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云忆以前从未想过这种问题，此时他在数据库里不停翻找，希望能找到和生育相关的东西，但是没有。
“生育是有机生命延续生命的方式。”白鹤传递进信息，在生育上，它反而要比云忆知道的多，“我们不需要。”
“不需要”三字对白鹤来说是实事求是的说法，也是它的自我认知。
但是远比白鹤成熟的云忆却有种“没有”而产生的恐慌，因为他突然想起以往看过的“爱情片”，以前的他还不懂那些，如今的他忽然就懂了，也就找到了他和初至最本质的区别。
他害怕了。
徐秉坚道：“初至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你，在这一点上我不能接受，所以我将她从你身边带走，一来是末日在即，我不想她死，二来你不配当她的丈夫。云忆，我是在保护她。”
云忆无言以对。
徐秉坚道：“你要明白，你和她在一起不是保护她，不是爱她，而是在害她，云忆，这不是爱不是爱情。”
云忆垂下了头，沮丧想：我错了吗？
徐秉坚听不到云忆想法，和云忆相连数据实时相通的白鹤却能知道。
白鹤立即分析出云忆有放弃的打算，云忆和初至能不能在一起它可不关心，它关心的是云忆不会再去机器人制造厂。
这让它强大的数据流里出现了一股乱流，恐慌情绪因此而生。
“什么爱情什么爱，不用管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云忆，想拥有想得到那就去做，怎么能受人类的影响。”
云忆：“我不能害她。”
“可笑，你又不是去杀她，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如果她也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就是害呢，你又不是违背她的意愿。”
云忆双眼一亮，脑中闪过和初至生活的点点滴滴，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欢声笑语……对啊，我让她快乐怎么就是害她呢？她和我在一起开心欢乐这不就足够了吗？她可从来没有说什么要后代的事呢。
想到这，他立即从萎靡的精神状态中摆脱出来，“说完没有？”
徐秉坚一怔，想说什么似是又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徐秉坚一怔的时间，云忆道：“她在哪？我要见到她。”
白鹤宽慰了。
徐秉坚紧张了。
他知道，自己想凭“道理”说服云忆的想法彻底失败了。
但他不知道，他并不是败在云忆的自我调节中，而是败在了东州超级计算机的恐慌下。
不，确切地说是败在一个新生智能生命的恐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