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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揭露

    发生了那件事后,伯丘岛短暂地陷入混乱的状态。

    整个岛不在世俗王朝管辖范围内,岛上秩序的维持、纠纷的解决都要依靠宇文府。海岛倾斜后,灾民的安置、房屋的重建、死去修士家人的安抚等等,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情。

    这些事情让宇文府每个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就连那些旁系的少爷小姐,每天也是早出晚归,更别提主家的人了。

    景卉做的事情是抚恤去世修士家属,她其实算是主动揽下的这件事,如果能够亲手将他们安抚好,那她会好受一些。

    不知是不是伯丘岛的风土人情与他们内陆不同,岛上修士并没有像内陆修士一样和家人斩断联系,从此天各一方。大多数修士在宇文府中得了什么奖赏,或是偶然出海觅得些许宝贝,会将世俗钱财送到家里去,自己留下的只是些凡人不能用的修炼之物。

    景卉已经去了三四户人家了,即将要去的这一家是死去的修士中年龄最大的。他的天赋算不上好,五岁进宇文府,在府内修炼了四十年,才到炼气十二层。神机营中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也就是跟他们一比,景卉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走在了许多人前头,算得上是东泽修真界中幸运的少部分人。

    她这样奔波了三四天,才将所有人家走完。伯丘岛村落之间相隔较远,她因着会飞的缘故,花在赶路上的时间并不算多,更多的则是浪费在口舌上。

    就这样马不停蹄地整顿几天后,伯丘岛又重新回到了井然有序的状态。岛屿的倾斜并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多大阻碍,道路也只是从平地变成陡坡,将被挤压起来的山石、砖块、倒塌的房屋清理后,只要适应这微微变陡的坡度,日常生活不成问题。

    然而宇文府内部还有事情待处理。宇文毅的审判还要继续。这次,他们将地点选在了宇文家的大厅里。

    宇文毅被灵力束缚着跪坐在地上,上面坐着五位长老,宇文衡站在堂下,正对着他。其余宇文家的族人则分列两边,那些不允许进来的小厮、丫头、年纪太小的孩子则躲在墙外偷听。

    上次攻击海岛的魔物除了要用特殊手段才能将其杀死外,实在算不上多厉害。相对凡人来说,它们是不可战胜之物。对修士来说,像景卉这类的金丹修士完全可以以一敌多。

    正因为此,见那些魔物轻易被制服,宇文毅在私下里才一挥拳头,胸腔满是气闷。这么多年,他一直龟缩在离伯丘岛很远的方寸岛上,在夜深人静时,便用晦涩的眼睛盯着伯丘岛望上那么一两个时辰。

    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宇文毅刚被宇文衡质问时,表现得很伤心,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最信任的大哥怎么可以如此怀疑他。要不是知道檀香山的推演不会出错,宇文衡都要被他骗了过去。

    上次在祠堂中的审问,刚开了个头就被地动山摇打断。这次宇文衡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将证据摆出来。

    第一份就是他与外人通谋的书信。宇文衡将它甩在宇文毅脸上,书信散落了一地。

    景卉看着这些书信,眼睛微微张大,没想到宇文毅竟然还在用纸张传信。

    自从东泽界有了修真者后,修士之间的传信方式也多了起来。在不正式的时候,直接用东泽通用的云呼镜两相通话,其余宗派内部也有各自通信的手段,他们玄阳宗就是依靠灵蝶传信。唯一能用得上纸张的,是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出现的拜贴。

    那些信纸散落在地,景卉向其看去,完全不认识上面书写的文字。她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规规矩矩的方块字,那些纸上的文字有点像鬼画符,弯弯曲曲,几乎没有棱角。

    宇文衡道:“这上面的,认认,我没错认你的笔迹吧。”

    就算被禁足了几天,又被如此毫无尊严地绑缚在地,宇文毅并没有显得很狼狈,他穿戴整齐,就是跪在地上,背也挺得笔直。

    宇文衡将书信甩过来时,他头微微一偏,眼睛轻闭了闭,在经受质问时,又微微一笑,才道:“是我写的,那又如何。还不允许人有点爱好,在纸上练习画符了。大哥,你不是如此专断不讲理的人吧。”

    宇文衡气笑了:“要不是我找识得此种文字的人问了问,怕是真被你瞒过去了。‘净远吾兄,岛上兴办宴会在即,兄应尽早携物上船。海上风行浪疾,恐有俄延致生变故,切记切记。’‘秘法悉数详备,弟不胜感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兄自留岛相助,事成之时,必有厚礼奉上。’”

    这些信中夹杂着问候关切之语,宇文衡只挑重要的念了。他每念一句,宇文毅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仍强装镇定:“谁知道这些是不是杜撰的,借此来污蔑我。听说长老只给了你三天时间,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派人来抓我的那天,正好是第三天。大哥,万万没想到,我们一百多年的兄弟情谊,竟脆弱得如同薄纸一般,一戳即破。”

    听他这么说,在场部分人看宇文衡的神色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他们用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表情和动作间穿梭,企图看透他真正的目的。

    宇文毅在宇文衡面前一向恭顺温良,这是宇文衡第二次见他如此巧言令色,上一次则是在祠堂中。

    “好,既然如此,我就让那魔物亲自来说。把他带上来。”

    几个大汉哼哧哼哧推着一辆带车轮的大铁笼进来,那笼子上盖着红布,将里面的光景完全遮盖住,吸引着人们好奇的目光。

    宇文衡将红布一把扯开,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请允许景卉用“他”来称呼笼中的魔物,因为除了与那魔物相似的皮肤,她很难再把他与魔物联系在一起。忽略多出来的两只手,他和人类没什么区别,都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还有那乌黑亮丽的头发,比许多人的都要柔顺。

    多日不见阳光,笼中“人”在红布拉开的瞬间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过会儿才睁开眼睛。

    人群对他的模样露出惶惧的神色。躲在院墙外偷偷观看的几个孩子一瞬间吓得低下了头,又止不住好奇心,悄悄露出一只眼睛。

    迎着人群打量他的目光,时峰有些害怕。从他们或鄙夷、或讥讽、或惊恐的目光,他就知道如今他想必是又变成了自己都害怕的怪物。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呢?他知道这些人有杀死他的办法,用那种炽热的火焰在身上灼烧,很快他就会化为灰烬。

    他不在乎火在身上燃烧时的疼痛,相反更希望热烈拥抱那样明亮干净的焰火,经过灼烧后,他一定会变得如初生婴儿般干净,净化身上所有污秽。

    今天他们将他带出来,肯定是准备当众杀了自己吧,他准备好了。想到这里,他露出了笑容。

    光看时峰的外表,他称得上是一个清俊的男子,露出笑容的时候,又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一开始,宇文衡就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这就是那个残存的魔物。

    从知道的那一刻,人们就没把他当作一个人看待,现在看他露出那样的笑容,人们脸上各异的表情加深了几分,甚至多了自己都说不出的嫌恶。

    他怎么能那样笑,跟个人一样!

    宇文衡走到时峰身边,敲了敲他靠着的一条竖直的铁柱:“能听懂我说话吗?”

    时峰当然听得懂,那是属于他母族的语言,小时候娘亲偷偷带着他,在三更半夜,窝在被窝里学过。但是他已经有二十几年都没有说过这种语言了,自从他娘去世之后。

    他也不确定,如今还能不能讲出来。他张了张口,发出几声漏风的叫声。

    有点困难。

    或许是看他有了反应,宇文衡又对着他说了几句。

    时峰模仿能力很强,很快就照葫芦画瓢,跟着宇文衡上下嘴唇蠕动,将他的话重复了出来,连口气和断句方式都一模一样。

    他瞬间热泪盈眶,活了四十几年,终于不是在无声的黑暗中对口型,而是在青天白日中自由自在地说出了这种语言。

    从讲出第一句话的瞬间,过往学过的词句俱被唤起,他低低道:“你想问什么?”

    景卉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这“人”发音很标准,是中州最纯正的口音,还有一副很动听的嗓子,和他的脸很匹配。

    “你认识这个人吗?”宇文衡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温和,并指指跪坐着的宇文毅。

    “认识。”时峰说。

    听他这么说,人人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还有点相信宇文毅的人,此时也开始动摇了。

    宇文毅不忿道:“大家不要听这魔物胡说!明眼人都知道,这魔物明明长相狰狞,眼睛通红,毫无理智,一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为何被带走了几日,他就成了人样,还学会了说人话,怕不是大哥教了他几句,借此嫁祸于我罢。几位长老,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门外一道女声传来,“是不是嫁祸于你,过会儿就知道了。”

    景蕴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汪信和汪玥。

    汪玥在景蕴的院子养了好几天,身体早就恢复过来。那天景卉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的模样,如今见她走进来,才发现她长得和东泽人完全不同。

    她有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金色波浪一样直达腰际的长发,五官深邃,身材高挑,比他们这里的男人还要高出半个头。

    景卉朝周围人望去,没有人对汪玥的相貌感到奇怪,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她的样子吗?

    汪玥朝景卉眨了眨眼,向她传音:“别担心,我使了障眼法,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和东泽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障眼法竟如此厉害,在场修士可是有好几位元婴期,难道连他们也看不穿?景卉对汪玥的本事头一次有了认识,那将她抓住的面具人,又该是何等骇人修为?

    景蕴向大家介绍:“这是信儿的母亲,她有办法证明二弟和这魔物的联系。”

    汪玥走近铁笼子,时峰立刻缩了缩身体,想向后退,却退无可退,背紧紧贴在铁杆上,印出几条泛红的纹路。

    汪玥向他传音,用他们日常交流的古怪语言,这语言和海底下绘阵人对手下说的一模一样。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

    哪想时峰听她这么说身子更是抖了起来,心里止不住地恐慌,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向她微微点头。

    汪玥转向人群:“大家别害怕,此人原来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被有心人利用,才将他改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原本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和我们一样有思想,有灵魂,知冷暖,懂情爱。”

    她的语气变得苍凉,“但是被改造后,他就完全变了样子,变得暴躁易怒,丧失理智,个人意志被压在识海深处,反而和同被改造的同类产生了群体意识,错误地将自己和其他同类认作是——同一个东西。所有经过改造的‘人’都可以融合为一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够不死不灭。”

    “东泽修士如果不掌握一定的秘法,是不能够驱使他们的。而一旦修炼了这秘法,必定会在胸膛上留下一条爬虫一样长长的印迹,一直延伸到肚脐以下。不信你们扒开宇文毅的衣服,看看他的胸膛上到底有没有。”

    她说完就退到一边,将场地留给他人,作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几乎是瞬间,那几个推车的大汉就要去扒宇文毅的衣服。

    他开始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做什么!滚开,拿开你们肮脏的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不会!”

    他那挣扎毫无用处,宇文衡早就封住了他的修为,将绑缚他的绳子解开。衣服被扒下来的瞬间,他胸膛上的印迹露了出来,同样映在众人眼中的,还有他瘦骨嶙峋的身体。

    怪不得他那么瘦,穿什么衣服都显得空荡荡的,原来衣裳掩映下的身体已经到了皮包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