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卉很少生气,她一直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就算有不高兴的时候,往往也面无表情,不是熟悉的人,绝对看不出她的怒意。
但现在,她很生气。
若是以前,她还不太懂得修士盟为何下令修士不得与凡人犯禁,现在她则完全体会到他们的良苦用心。
他们之前走过的地方,宁静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街道充斥着血腥味,这股味道从源头随风飘拂传递到她的鼻子里,让她很不喜欢。
那些人的脑袋、胳膊、甚至是体内的脏器,很不幸地和他们的身体相分离。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抵抗能力的屠杀,刀下死亡的似乎并不是活生生的人。
她能想到最贴切的形容,就是跟切菜瓜一样,尽管她厌恶这样的称呼,但再没有比砍菜瓜更贴切的表述方式。
现在她恨不得手握刀剑,同样地砍下这些大块头的脑袋。
没关系,她的两仪天绫一样可以做到。
远处一个老人眼看着就要葬身于魔物手下,景卉将天绫卷在它拿刀的“手上”,那柄将要落下的刀被定在原地,那魔物疑惑地望向那把刀,随即将视线放在红绸上,又顺着红绸看向景卉的方向,顿时便怒起来。
被吓倒的老人连滚带爬找了根柱子躲起来,警惕地望着这个方向。
很快那条红绸变化成无数条,以同样的方式阻止了悲剧的发生,这也将那些魔物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景卉身上。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还怕他们不来呢,正好试试金丹中期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她将缠绕住魔物的天绫变长,一心多用,将每一只魔物都裹成蚕茧的模样,她根本不怕这些魔物挣开,就是化神期修士想用自身灵力将天绫损坏都要费好一阵功夫,更何况这些低等的魔物。
别看在凡人面前这些魔物逞威逞能,实际上大部分只有筑基初期修为,在绝对的等级面前,数量并不占优势。
景卉将它们聚拢到一起,随即将天绫缩短变窄,将它折叠成一柄剑的形状,再用灵力将它变直变硬,驱使着它以极快的速度大批量将魔物斩杀,这是她这段时间琢磨出来的新用法,正好试一试。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不错。
但是有一点她忽略了。
寻常刀剑,液体很难在其上留存,就是沾染了些许血迹,也能够很快洗去。就算将天绫化作刀剑来用,也改不了它自身布匹的特点,液体很容易沾染上去。
从这些魔物伤口里流下的尽是蓝色的液体,很快就在天绫上染出许多斑点。景卉见了嫌弃地“咦”了一声,很快将天绫收回来,泡到就近的水里。
好在天绫到底和普通布匹不同,那些液体就算能在其上停留,也浸不进去。
对景卉来说如此好解决的魔物,对陈纤云和李皓轩来说,更是轻而易举。他们甚至都不用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也不用挪动身体,就站在原地,简单地一指、一挥,魔物顷刻倒下。
这片地方的魔物他们解决得迅速,短短时间便清理到宇文府内。
然而他们没注意的是,在他们身后倒下的魔物很快又聚拢起来,先是散落在地一滴一滴的液体,随后是被斩断的胳膊,接着是分离的下半身。
有些魔物找不回自己原来的身体,要么缺了个脑袋,抑或缺了条腿。但很快,它们两两结合、三三结合,硬是补齐了完整的脑袋、四肢、内脏。这样的结果是,很多魔物多了几手几脚,更有多脑袋的。
宇文府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一被推开,几个修为只到炼气期的小厮闭着眼手拿武器,口里叫道:“我跟你拼了!”便向他们杀来。
李皓轩用灵力在他们跟前支了个屏障,被阻挡后,他们睁开眼睛,见是景卉,松了口气。
“三小姐,是您哪!”
景卉道:“府内的情况如何?”
一较为瘦小的小厮答:“秦管家让我们把大门守住,府内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这些魔物像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我们在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在了这里。”
景卉见问不出什么,和李皓轩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向举办宴会的花园而去。
宇文宣玉大口喘着粗气,他的烈阳神火已经快要释放不出来了,只能在指尖上聚集一些小火苗。
这魔物古怪,一开始在场的人一剑就能劈死一个,但刀剑完全不能将它们杀死,就算切成无数碎片,也仍能拼凑起来,甚至比原来的更加强劲。
宇文宣玉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他们祖传的烈阳神火能将它们燃烧成灰烬,再也不能聚集。
也不知这些魔物是什么东西组成的,以烈阳神火灼热的程度,寻常东西在接触神火的瞬间便能化成飞灰,但要将魔物烧成渣,却得费好大功夫:必须将神火集中在一处,用温度最高的焰心烧上一刻钟,否则它们仍会卷土重来。
牧筝赶过来也拿它们没有办法,只能保护大家不受魔物的侵袭。她和宇文家护卫一起将宴会中的客人全部带到内院,拿出阵盘摆出五行杀阵,然后又匆匆赶到花园,辅助宇文宣玉。
在宇文衡赶到之前,只有宇文宣玉能将魔物完全杀死。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作为宇文家传承的烈阳神火,除了宇文宣玉与宇文衡修炼外,现如今偌大的宇文府找不出第三个人,就连宇文白都没有修炼。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陷入窘境。
宇文宣玉只练到第三重,很快就力不从心。宇文衡已经到了第八重,他的加入,瞬间扭转了局势。景蕴作为医修,在杀魔物上帮不上忙,只能尽己所能医治受伤的人。
整个伯丘岛上的魔物,大半部分都集中在宇文府中,宇文衡额头上大颗大颗冒着冷汗,就算他的烈阳神火修炼到了第八重,要解决数量如此多的魔物一点也不轻松。
当景卉他们赶到的时候,宇文府内的魔物已经快要消灭殆尽。景卉他们的到来,也只是让宇文衡的眼皮掀了掀,随即便把心神放在剩余的一点魔物上。
中央的水幕早就被撤下,他们暂时还没空管试炼中的少年们。
景蕴给宇文宣玉喂了瓶灵液,他打坐片刻,苍白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景蕴问景卉:“外面的情况如何?”
景卉摇摇头,“不太好,我们回来的时候,一路见到许多魔物。”
宇文宣玉一言不发便要往外走。
宇文衡喝道:“你去干什么!”
他转过头来,“爹,我去把外面的魔物解决了。”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逞什么能。府外的,只能另作打算。”宇文衡叹了口气。
景卉立马站出来道:“我和师兄师姐可以把外面的魔物困住,再带到府里,等你们慢慢把它们烧掉。”
宇文衡点点头,景卉又和陈纤云他们去应付府外的魔物去了。
经过这一通闹剧,宇文府外院花园早就不像一开始那么雅致,只剩下一地狼藉,还有数不清蓝色与红色交织的血迹。
宇文衡厌恶地朝地上看去,他的花园被这样破坏,心中冷哼一声,若让他找出是谁在捣鬼,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秦洋清点完宇文府内的守卫,向宇文衡报告:“家主,除守在宾客身边的外,其余活着的护卫都在这里了。”
面前的护卫或多或少身上都挂了彩,还有更多的横躺在宇文府各个角落,站在这儿的不到三十人。
宇文衡脸色阴沉:“琼林试炼中那些人如何?”
秦洋像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低首道:“事变发生时,根本来不及派人将他们带出来,传送阵也失灵了。只有三盏灯还燃烧着,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们带回来。”
三盏灯,则代表着三个人。
招募进宇文家的人都有一盏属于自己的心灯,这次参加琼林试炼的约莫有四五十人,现在却只剩下三盏灯,损失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想到这里,宇文衡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在他宇文府举办的宴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希望客人中没有人受伤。他向宾客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防御阵法只有牧筝可解,待她将阵法撤去之后,宇文衡向他们赔礼:“今日之事,让各位受惊了,我宇文家的宴会到此结束,每个人离去时都可以去府内库房挑一件东西带走,算是我向诸位的赔礼。从岛上离去时,我宇文家也会全程派护卫跟随保护,大家要是还有其他需求,尽可跟我说,能办到的,我一定满足。”
还好事故发生时宇文宣玉的处理够及时,一些有急事的宾客早已离去,其余留下来的也只受了些皮肉伤,没有伤及根本。
他们中大多数人本来在很多事情上都要依附于宇文家,宇文衡态度又如此谦卑,况且宇文衡明确提出要给予补偿,他们心中也好受很多。
鲁家家主先站出来:“宇文兄,既然如此,愚弟就不便久留了。”
宇文衡作了个请的姿势。
其余人等也陆陆续续离开,秦洋拿着宇文衡的钥匙打开库房大门,让他们每人领了一样东西。
宇文铃此刻却在房里生闷气。
她都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杀一只半只魔物,就被她大哥宇文澄拉着退回自己房里。
她气不过道:“大哥,你干什么要把我拉过来。”
宇文澄与他爹不同,到是生了副魁梧的身子,板着脸:“前院如此危险,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参与的吗?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别说去杀凶狠的魔物了,不给人添乱都是好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作为宇文家的一份子,在危险来临时更是要冲锋在前才对。”说到这里,她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大哥,宣玉堂兄一个人守在前院怎么应付得过来,你怎么不去帮他的忙?”
宇文澄说不出话来,推门出去把房间用灵力锁住,“你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宇文铃拍着房门:“大哥,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她这叫声根本不起作用,宇文澄已经走好远了。走之前,顺便把她的院子也给锁住,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