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卉这两天给自己增补了许多补血物品,什么百年蜜枣、千年血灵芝、万年元肉,不要钱地往身体里送,等恢复一段时间,又开始放血喂石。
足足放了五天,这块石头才传来吃饱的讯号。她也感知到与之有若有若无的联系。
将神识往里一送,才发现石内大有天地。
其地之广阔,一眼望不到边;其天之高远,鲲鹏亦不能至;沃野千里,点点牛羊奔腾;水声潺潺,丝丝弱草飘拂。
这是一处独立的芥子空间。
景卉曾在书上看过,上古大仙可创设异域空间,成为一方天地的主宰,想必这便是了。
现在她得了这宝物,平白得来许多好处,当初给汪信的灵石与其价值根本不对等,现下汪信遇到难处,她必相帮到底,否则于心难安。
将汪信安置在鸣翠楼已有几日,该是时候看望他了。等到了鸣翠楼,景卉遍寻汪信不着,一问小二才得知他在后院。
后院四周环绕着高楼,只在中间空出一片空地,汪信搬了条竹藤靠椅,坐在院中央,盯着一处地方,眼神都没有挪动分毫。
景卉找到他时,就是这幅模样。
走到身边,沿着他的眼神向上看,一片空茫茫的景象,不见澄澈的天空,一朵白云也无,全部都被笼罩在厚重的浓雾之后。
汪信终于有了反应:“仙子来了。”
景卉不紧不慢问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去房里说吧。”
汪信道:“我本是中州人士,家里虽不算富裕,但也父母恩爱,家庭和乐,生活幸福美满。直到六岁那年,家里来了许许多多穿着黑衣的人,平静生活至此再不复返。我原来以为,父亲不过是一介农夫,母亲是个织女,那一晚却颠覆了我以往所有的认知。我被母亲抱在怀里,拼命地往外逃,她的脚程很快,可谓健步如飞,等出了村子,她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毯子,随即抱着我上去,我们就这样飞上了天空。我趴在她背上的时候,看到父亲手中凭空变出一把利刃,一跃而起,和那些黑衣人在雨夜中厮打,火花闪烁,雨水竟不能熄灭分毫。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修仙这回事。”
景卉静静听着,此时没有出声打扰。
“我和母亲在山洞里待了很多天,父亲都没有来。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母亲带着我走了很远很远。从那之后,她便独自将我抚养长大。我十岁那年又生了重病,母亲常常外出帮我找药,回来总是一身伤,她以为将带血的衣服换掉再细心处理,我便不会发现。谁知我对药味极其敏感,她一靠近,我就闻出来了。”汪信语气无奈,眼神里却荡漾着笑容。
“后来呢?”景卉问。
“两个月前,她像是察觉了什么,心神不宁,眉头老是皱着,在我面前故作强颜欢笑。有一天,她带着很重的伤回来,催促我赶紧收拾东西。父亲不在后,我们在一个地方住不了多久就要离开,我早就习惯,但这次连我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看到她受伤后更是如此。我们一路奔逃到附近,她的伤再也支撑不住,我将她安顿在一家客栈后,听说这里可以买到灵药,才想来试一试。没想到一颗丹药需要三十块上品灵石,我……哪有那么多灵石啊。”他深深叹了口气。
景卉道:“所以,你才摆起了摊,想将祖传的宝物卖出去。”
汪信看了眼景卉:“这祖传的宝物也是小时候父亲塞给我的,是不是祖传的都不一定呢。”
景卉心虚地喝了口水,祖传不足祖传不一定,是宝物却没错。这等仙人空间,想来是他父亲在某处偶然所得,造化弄人,最后却到了她的手里。
“那你母亲现下在哪儿?”
汪信陷入了莫大的悲痛:“她不见了,只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块令牌。后来我又被一伙人追上,仙子给我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他语气低落,“我真没用,修炼天赋没有,连给我娘买个药都买不来。”
景卉朝他身上看去,灵根若有似无,明明看起来有灵根的样子,却像被什么遮盖住,一片模糊。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现在先把身体养好再作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必你娘也不愿看到你自暴自弃的样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汪信站到窗边,看向远方:“按照我娘的吩咐,去宇文家。”
景卉诧异问:“伯丘岛宇文家?”
“是。”汪信背对着景卉,眼睛眯成一条狭缝。
说不清为何如此冲动,或许是一时的意气,抑或是收了他这芥子空间于心不安,话一出口便来不及收回,景卉就这样肩负起了将汪信送到宇文家的重任。这行为在汪信看来,自然是感恩戴德,将景卉视作天底下心地最善良的大好人。
在东泽有名的修真世家中,姓宇文的,景卉只听峰上弟子提起过伯丘岛一家,下一代明月剑主就出自这里。趁着这次机会,她也想看看这个远居海外的德望家族到底有什么魅力,能使提起他们的人都赞不绝口。
伯丘岛在玄阳宗东南方向,景卉回宗将能带的丹药、法宝、灵器全部带上,又采买了不少东西,才到鸣翠楼载着汪信朝东南方向飞去。
她这次没用玉葫芦飞,而是换了一艘“千里梭”。这种外形像飞舟的法器,适合长距离飞行,此去伯丘岛路途遥远,路上会遇到什么她一点把握都没有,汪信身上无半点修为,要将他安全送到宇文家,怕是不太容易。
汪信不是第一次被人带着在天上飞,除了刚飞上天时紧紧抓着景卉的衣袖外,飞了几里地后,也放松下来。千里梭空间大,他累时还可以躺着,出力人主要是景卉。
景卉有了九转莲生决,灵力耗光也不担心,白天极速飞行,晚上则匀速前进。一来二去,无意中催动了九转莲生决“源头活水”的修炼进度,现在就算与人战斗时灵力枯竭也可以立马恢复八成,这在以后的战斗中好处自然妙不可言。
伯丘岛是一座大型海岛,其所在海域广阔,周边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
景卉自小生活在内陆,所见的都是连绵起伏、嵯峨崇峻的高山,后来可以自己驾驭法器了,才又见识到了广袤的平原及丰沛的湿地。
刚靠近大海时,她便被这碧波荡漾的景色吸引,耳边不时传来海鸟的叫声,海上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湿湿的咸味。
他们走了大半个月才到伯丘岛附近,这一路很幸运,遇到的危险不多,就算有点小摩擦,也在景卉的机智下安然度过。
有许多跟他们目的地相同的修士,身上穿着整齐的青色直裰,腰间挂着颜色不一的流苏,或驾着海鸟御风而行,或站在海兽头上乘风破浪。无论是天空还是海洋的修士,都将一艘精致画舫紧紧围绕在中央,呈保护之势。
画舫行进速度很快,它身后激起层层水花。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画舫竟是驮在一只玄龟背上。
画舫三楼,一少年四仰八叉躺在榻上,他面如傅粉,手里捏着一把果仁,将其高高抛起,又能准确地落在嘴里。
门外响起沉闷的声音:“少爷。”
少年将嘴里的果仁吞下,清了清嗓子:“何事?”
管事道:“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们,一男一女,男子没有修为,女子看不出深浅,从其打扮来看,像是从内陆来的。”
少年道:“知道了。”
管事又问:“用不用我派人将他们抓过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
管事会意,悄然退出去,与人吩咐了几句。
自发现那艘画舫起,景卉就打算降落到一座孤岛上,先行避开。不过这片海域太过空旷,飞了许久也不见岸堤岛屿,不得已一直暴露在空天白日之下。她微微减速,与画舫拉开距离。
几个青衣修士偏离航道,朝景卉方向而来,他们身影明显,景卉想不注意都难。两仪天绫早就捏在她手中。
汪信站在她身后:“现在怎么办?”
“跑!”
景卉全力催动千里梭,朝反方向飞去。两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巅峰,一个金丹期,这还打什么,她这边势单力薄,况且在人家的地盘,援兵又这么多,毫无还手之力。
千里梭上刻有法阵,只要插入灵石,就可启动法阵。
景卉将一大袋灵石交到汪信手里:“我现在给你个任务,看到那边的凹槽了吗,将灵石插进去,一旦消耗完了,立马换上新的。”
汪信照办,在灵石插上去的瞬间,飞梭被法阵包围。
景卉丝毫不敢放松,后方修士穷追不舍,那金丹修士与景卉的距离越来越近,好在将几个筑基期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样下去不行。
景卉调转飞梭,停在半空中,等那金丹修士靠近,朗声问道:“这位道友,我自问和你无冤无仇,缘何穷追不舍?”
那修士冷笑道:“前方就是我伯丘岛的地域,我见道友陌生得很,一直跟在我家少爷身后,我一追,你就开始逃跑,怕不是居心不良吧!”。
“误会,海域广阔,我只是恰好和你家少爷行了同一条路,没有半点坏心思。”
“少在这废话,看招。”
话未落,那修士吹几声口哨,很快聚拢过来几只尖嘴翼龙,直直朝景卉与汪信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