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那窥探动静的年轻道士看着那阵随着印章落下而起的微风,丢下“失算”二字,脚下生莲头也不回的离去。
因为那枚印章落下的瞬间,以他的修为,竟再也感知不到那白衣少女的任何气息,
那枚印章落下,言出法随的三百里范围,他知道,那条小白蛟只要不出三百里巫峡,便在无抓住的机会。
…
白衣少女眼皮微动,嘴里痛苦的哀哼一声,慢慢醒了过来。坐起身子,便四处寻找那蛟翁的身影。
已经是化形通灵的白蛟早已经不是凡物,闭眼感受身体的变化,再睁眼看了看那巫峡江中,两行清泪落下,心中已经知晓一切。
“白姣谢先生和公子的救命大恩。”白衣少女跪在地上,小声抽泣道。
“那白帝城里,如今还有几人?”温离问道。
“就剩蛟爷爷和我,如今,蛟爷爷也走了。”少女自称白姣,神色黯然道。
“带我们上去看看。”温离说道。
白姣应声而起前面带路,白衣白裙身姿婀娜,就像一朵白莲,毫无俗世的气息,清冽不似人间女子。
三人沿着一条小径,白姣在前,温离在中,陆青则是在最后,往其中一座山峰上而去。
山名白帝山,三面环水,一面临山,在那刀劈斧凿山壁陡峭的巫峡里,凸出来的额外一座山头。
一路上来,绿树葱郁,而温离口中的白帝城就坐落于半山腰一处古木参天的林间,两三处楼台亭阁点缀其中。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白姣在一处古旧的牌楼处停下说了一声到了。
说是白帝城,其实,也只剩下了牌楼后面的几座亭台楼阁,好不凄凉。
牌楼中间悬匾饱经风雨,一看就是上了年头,匾上白帝城三个字虽只剩下模糊痕迹,但仔细辨认,依旧可以看出那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的气势。
引起温离注意的,却是牌楼柱子上那“江上风清”的四字。
“先生,这有何蹊跷不成?”陆青上前问道。
“你可知道,这四个字是何人所留?”温离右手摩挲那四字道。
“何人?不过我只觉得这四字倒过来念那“清风上江”似乎也行,只是意思却是变了。倒真是分不清是那江上的风清,还是那岸边林间的清风去了那江面。”陆青挠了挠头道。
温离颇有几分惊讶道:“自然是那天剑李白莲,当初剑开巫峡,看巫峡清风徐徐,由心写下这四字。李白莲号称天剑,剑道臻至化境,返璞归真,由心而写的四字,引无数后人在此观字悟剑。后春秋鼎朝之时,其中一人观这四字成一代宗师,在蜀地斩妖除魔,最后在这白帝山下斩那兴风作浪的妖龙,受人尊崇,后世人立庙称白帝。”
陆青自然没那太多感触,一路爬上来,好不容易终于停下,弯腰坐下,放眼望去,巫峡之下一览无遗,天上白云如出岫,仿如仙境。倒是那白姣,沉默静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从金陵过巫峡而来,加上才经历巫峡那番惊心动魄的要命事,陆青这会儿只想饱饱吃上一顿饭,再好好睡上一觉。
温离看出陆青的疲乏,便让白姣带着两人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一路过来,几座亭台楼阁皆是空无一人,陆青好奇道:“这白帝城,都叫城了,如何才这几座楼阁,如今也无人烟。”
“白帝城一脉,本就是靠白帝庙繁衍而来,后来,白帝城山顶斩龙台那场大战后,白帝城香火凋敝,遮掩白帝城的法阵也如那破碎的瓷缸护不了周全。而我们依附白帝庙香火的蛟族,也是有的走,散的散,所剩无几。我们这一脉,依靠在巫峡摆渡积攒功德修行,却又被天师府和有些世俗王朝捕杀,如今,只剩我一人。”白姣走在前面回道,不知为何,白姣似乎有意与陆青保持距离,似是惧怕,亦或者是其他。
陆青不以为然,白姣将陆青和温离两人带到一座宛如寻常百姓院子处停下,白姣将二人带进院子,说了声去备晚膳便离开。
温离推开院子里一间小屋,把陆青也叫了进去。
一进屋,温离先是看了一眼陆青胸口处的伤口,发现已经无大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欣慰道:“十几年的折磨,巫峡上空,李春秋留下的那尊兵神替你斩了那青龙,那吞食了紫色天雷的青龙被斩,化作魏珠,反哺自身,阴差阳错让你洗精伐髓,破而后立。如李春秋那尊兵神所说,从今以后,你面前的就是康庄大道。”
陆青颇有些不自然道:“先生,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温离收敛了心神,从那白袍里拿出一本泛黄古册交给陆青道:“这便是李春秋说的那本《长生引气术》。”
陆青呆呆接过,不知所措道:“光听名字,那就一定很厉害!长生?那是练了不会死的法术?”
温离却是笑道:“长生若有如此简单,那李春秋也不会躺在金陵外面的那座孤坟里面了。再说,长生二字终归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是李春秋自己根据当初在道家所得那本《道德阳符经》结合兵家修行的术法演变而来,长生二字是李春秋嫌弃道家这《阳符经》名土,自己故意加上去的而已,这虽然不是至宝,却是修行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入门引气图。配合体内那尊兵神,相得益彰事半功倍。”
陆青似懂非懂点点头小心收好。就像一个街头乞丐捡到了一个金疙瘩。
“再就是李春秋说的那开天拳,这是李春秋战玄武真山的本钱、佛国游历的依仗。一共十三式,每招每式皆是李春秋从战斗厮杀中所悟,其拳式讲究大开大合,并不计较标准固定招式,因此重其拳意,轻于具体招式,李春秋认为,练拳和儒家那位圣人的“因材施教”是同一个道理,同一套拳法,两个人却可能练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这拳,练好了就可如李春秋那般,徒手战青龙。练得差了,估计也就是一般的武师。”
温离默念拳谱,陆青竖耳静听,不漏一字一句。心里默念三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
见陆青记下了口诀,温离起身道:“好好研习这引气术和拳谱,争取在我们上藏剑山的时候,踏入那一境武夫的境界。”
温离似乎倦了,起身拖着落寞的身影出了院子,陆青见此,关上门掏出那本《长生引气术》摊在地上,准备一看究竟。
一共十副人体气府图,包含四肢全身主要的四百余处气府,再有就是十二副人体经脉图解,其余的便是晦涩的注解以及一些李春秋亲手写上去的感悟。陆青看得头大,却又猛地想起温离说的这是修行人都想得到的东西,穷怕了的陆青第一次得到这种宝贝,总觉得担惊受怕,害怕突然就被人抢了一般,干脆心一横,一字一句一图死记硬背。
那些晦涩诸如心神合一、气宜相随、先天一炁、九转三尸等等晦涩道家法门,全都背了下来。
两个时辰的时间,一字不差背下,安心万分。陆青正收拾好,有人敲门。
打开房门,白姣手拿一套干净的衣衫站在外面,看到陆青开门,眼神躲闪低头轻声说道:“是温先生让送来的,晚膳也备好了。”
陆青看着自己身上破烂带血沾灰的衣服,尴尬笑笑接过,回房换好,出门发现白姣正在院子里等待。
白姣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衣衫,或许仍是沉浸在蛟翁离去的伤痛中,脸色苍白,精神不振,跟在陆青身后。
“你很怕我?还有,你知道你那蛟翁爷爷怎么死的吗?”陆青突然止住脚步转身看着白姣说道。
低头只顾走路的白姣差点一头撞在了陆青身上,见陆青转身,吓得连连后退,眼神闪烁,咬着嘴唇不语。
“不…不是…我知道,如果不是你说那句话,温先生根本不会管我死活,更不会用那枚印章救我,是你胸口那枚青色的魏珠,我害怕。”白蛟伸出纤瘦的手指,指了指陆青受伤的位置。
“那我面对你蛟爷爷的求情无动于衷,直到他自己撞死在山崖上,我才叫温先生救你。”陆青淡然道。
“蛟爷爷早就被那个年轻的道士抽了蛟筋,然后逼迫去渡口等温先生换我一命。即使…即使蛟爷爷不那样做,他也活不了几天。是他那样…所以…是蛟爷爷骗了你。而且,你盖在我手心里的那印章,是我捡了天大的便宜。”白姣低头断断续续说完,如释重负,再抬头,眼神不再闪躲,。
“她只是一条小蛟,你胸口那颗魏珠,是吸食了你体内根骨又吞天雷的青龙,虽然被兵神斩了变成魏珠,却仍然有青龙的气息,这是天生的威压,她当然害怕。”温离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解释道。
“后悔救她?觉得她爷爷骗了你?”温离看着一脸复杂沉默不语的陆青问道。
“不是,饿了。”陆青抬头,明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