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滔天,突起惊雷。
两堵齐山高的滔天巨浪滚滚而来,巫峡两岸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都摇摇欲倾。
陆青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两堵遮天蔽日的水墙失声道:“先生,怎么回事?”
陆青哪见过这种天地异相?狭窄的巫峡,怎会平白起这等巨浪?
闻声而动的温离站立船头,满头白发随风飘动,一身白袍猎猎作响,看着那滔天大浪和巫峡上空密布的乌云面露凝重。
“你好好呆在小舟之上,不要妄动!”温离叮嘱陆青,然后凭空消失在了船头。
陆青瞠目结舌,转头看那撑船的蛟翁,不知是见识过大风大浪还是被眼前这动静彻底吓傻,毫无动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巫峡上空的云海。
…
与之不同的是,前方上游几里之外秦姥姥和姜桃的那艘鬼筏,虽同处巫峡,却是一副风平浪静,天高云淡截然不同的景象。
姜桃一脸担心看着下游几里之外的巨浪和高空的乌云,再听到那阵阵惊雷,一脸担心道:“姥姥,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截杀温先生?温先生能逃出生天吗?”
秦姥姥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说道:“我看难了,看这情形,他们应该是进了那‘山水画卷‘之中,那是龙虎山天师府的至宝,也可以说是一种法器,和洞天福地有异曲同工之妙,里面自成世界,不过,洞天福地是助人修行的宝地,但这山水画卷却是杀人利器,一旦进入其中,身死均受那施阵者摆控,看如今的情况,恐怕不止天师府的人,假若有几人出手联合施展这山水画卷,哪怕那温离有通天的修为,也难逃一死。”
…
此时的陆青看着巨浪心急如焚,心里不免哀叹,难道只能等死?
“蛟翁老先生?”陆青看着依旧还在发呆的船翁喊道,估摸着这老头是彻底吓傻了。
“公子,您叫什么名?”蛟翁回过神没由头问了一句。
陆青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蛟翁道:“我叫陆青。”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浪,陆青哪还有和蛟翁拉家常的兴致。
“对不住陆青公子,我就只剩一个孙女了,若有下辈子,我巫峡白帝城后裔一脉给您做牛做马。”蛟翁突然潸然泪下,跪下直磕头。
陆青愕然间,冷光一闪,一把短剑凭空出现在蛟翁手中,那蛟翁对着陆青的胸口就刺了上去。
短剑穿胸而过,陆青瞬间感觉全身力气被抽空,踉跄后仰,摔入了江中。
蛟翁神情凄然痛苦,仰头对着巫峡上空大喊:“张天师,我已经听你的把温离带入了这山水画卷,温离随行之人也已经被我杀掉,我那孙女,你还给我!”
而那巫峡上空却传出一声冷笑:“还给你?头生鹿角的白蟒,世间罕见,这未来有希望化龙的小白蛟,拿去做我爱徒的炉鼎可是再适合不过了!”
杀了陆青的蛟翁听此,悲痛欲绝,看了一眼已经沉入江水之下的陆青,一声悲喊,跳入江中,显出了本体,竟是一条身躯羸弱的黑色老蛟。
老蛟怒不可遏,冲天而起,欲冲上那巫峡上空与那声音主人搏命。却不想那高空之上,一道拂尘带着雷光劈了下来,那老蛟的身躯顿时皮开肉绽哀嚎一声坠入江中。
…
瞬间消失在船头的温离,下一秒凭空出现在了巫峡上空的云海之上。
而端坐云海的紫金道袍的年轻道士,见到温离之时,起身一脸轻蔑道:“温离!交出山水大印,如此,本座或许可以让你离开这巫峡,远离东洲。”
“天师府本是修道圣地,如今为何也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温离站立云端,缥缈如仙,看着巫峡的巨浪,叹息一声。
“不给,那就死!”年轻道士脾气暴躁,手甩拂尘就打,华光高照,那拂尘顿时暴涨百尺,化作两条巨蟒交错向着温离扑面撕咬而来!
温离却是不紧不慢,右手横抬于胸口,手掌向上,食指与中指并拢,随着动作,温离身后顿显一尊巨大洁白的法相,那法相也如此,同是两指作剑状,以指代剑,然后徐徐斩出。但方向却是截然不同。
温离指剑斩向那拂尘,身后法相那一剑直指巫峡巨浪。
一击之下,两剑之威,那拂尘化作的两条巨蟒荡然无存,而那年轻的道士也被那一剑的余威震得倒飞滚入云海深处,手中的铁链随即松开,铁链另一头奄奄一息的白色巨蟒直直地从云端朝着下方的巫峡坠落而去。
下方巫峡的巨浪,也在那巨大法相的一剑之下荡然无存!
惊世骇俗。
轰隆一声,那白色巨蟒从巫峡云端直直坠落掉入江中,化作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女漂浮于江面。那老蛟见此,忍着皮开肉绽的身躯游上去卷起少女游向岸边,上岸的老蛟重新化作船翁模样,却发现那少女满身血污,已经没了气息。
老蛟抱着少女的尸身哭得凄凉无比。
…
交手一招,那年轻道士从云海中起身,狼狈不已,重新整了整歪斜的束发金冠怒道:“哼,那又如何,在这山水画卷中,你修为再高又如何?更何况,今日可不止本座一人!”
话音刚落。那更远处的云海之中一只竖着的金色手掌带起庄严的佛气镇压而来。
“温施主,歌舒三十万将士因你枉死,这等祸事,这天大的因果,我佛慈悲,一切皆由你起,如今应当由你了结。”一道佛音寥寥传出。
“东洲之事,何时轮到你这秃驴来管?怎么?李春秋西行一趟,让你们脸上无光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一脚踏了你等在东洲的那几座破庙。”
温离神色平静,看着那镇压而来的巨大金色佛掌,化掌为拳,身后法相同样一拳挥出,巨大佛掌顿时烟消云散,而温离同样倒退百丈,周身云海翻涌,看向那右手,密密麻麻的蛛丝一般的裂纹似乎有蔓延之势。
“昔日连始皇帝取名的东胜神洲四字,都能拿掉那胜神二字,你温离为何还要手持山水大印不放?”又是一道阴沉声音传来。
只见另一个方向,一尊随意盘坐的白色巨人起身,手持擎天巨剑,站立云海,宛如天神。
“哦?就凭着偷出去的一部剑经就敢妄称剑气王朝?如今又想占东洲山水大印,北俱芦洲剑修遍地倒真是讽刺至极。”温离丝毫不惧,云淡风轻道。
“如此,那便没得说了!”说完,白色巨人一剑劈下,温离那巨大法相顿时被削掉半边身躯。
一剑之后,温离那巍峨的法相顿时变得暗淡无光,摇摇欲坠。温离本人也是一身血污,那如蛛丝一般的黑线已经逐渐蔓延到了脸庞,就如一尊通体雪白却布满了裂缝的瓷器。
“放弃吧,温先生,这画卷之中,就算那九境之上的修为,也是徒劳无功。”云海深处,又一道身影走出。
“常言你鬼谷一脉,从来不布无后路之局,歌舒一战,满盘皆输,如今,又入我这画卷之中,你的退路呢?”年轻道士讥讽道。
温离面不改色,平静道:“巫峡当初斩龙台一役,世间所有真龙皆被锁在巫山斩龙台斩杀殆尽,世间从此再无真龙,只留其中巫山斩龙台几丝龙气。而三百里巫峡的飞禽鸟兽,依靠那残留在斩龙台上的几丝龙气,便可通灵修行甚至渡劫飞升。世人皆知,真龙出现,必有天劫,就是不知道这山水画卷,能扛得住那几下飞升天雷?”
云海之上的高天之上,突然间一道道粗壮如山峰的闪电交织交相落下,将那厚重的云海撕裂出一道道缺口。
天雷炸响,不绝于耳!
年轻道士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大喊一声:“快走”!
哗啦一声,巫峡上空,传来似那大珠落玉盘的一声脆响,那山水画卷在天雷之下,不复存在。
而那一道道的紫色闪电并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密集,犹如从九天之上而来,全都集中在巫峡江面上某一处轰击而去。
…
毫无防备的陆青被蛟翁一剑洞穿胸口,后仰跌入了江中。
陆青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口鼻瞬间灌满江水。
“自己死了吗?那蛟翁为什么要杀自己?若是死了,为何胸口还是会感觉到噬心一般的疼痛,若没死,那自己为什么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却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陆青就处于这么一种奇怪的状态,仿佛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依旧站在江面,看着自己那被一剑洞穿的身体慢慢沉入江底。不光如此,陆青似乎还看到了巫峡上空的温离,还有那铺天盖地直扑自己身体而去的密集紫色天雷!
一道青色宛如泥鳅一般的活物突然从陆青胸口破体而出,直接迎了上去沒入了那紫色雷电之中,那泥鳅大小的活物瞬间膨胀。
三尺小蛇、十丈巨蟒、三十丈真龙!
被人植入陆青体内蛰伏的青龙,终于是露出了真面目,青色龙躯龙威凛然,辉煌无比,快速出没紫色雷电之中,追逐那一道道闪电吸食了个干净。
而那岸上的老蛟见到这一幕,早已瘫软在地。
吸光了那巫峡上空的所有天雷,那青色真龙身躯再次膨胀,已有近六十丈之躯,只见那青龙一个猛扎,直入江面,张开大嘴,就要吞掉陆青的躯体。
一道金色光影从陆青天灵飞出,环绕陆青身体盘旋,陆青猛地睁眼,金色的眸子流光缓缓,而那身体,也从江底瞬间激射而起,凌空踏立,看着直冲而下的青色真龙霸气道:“依靠啃食别人一声根骨苟活,如今连人都想要吃掉,养不熟的白眼狼,既然找不出当初植入之人,那就先斩了你!”
“兵神斩青龙,李春秋啊李春秋,还真有你的!”高空云海之上的温离看着巫峡里的情景笑道。
那凌空踏立的“陆青”似有所感抬头道:“好友,借这小子身体一用,斩了这小蛇再说!”
陆青心一惊,那熟悉的声音分明是李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