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里,清辉遍地。
那人还趴在房坡上观察,一眨眼,唐衍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吓了一跳,差点从房坡上摔下,他一跃而起,拔腿就跑……
那人似是腿脚不利,逃跑之时,竟然一跛一跛的。
唐衍心里笑起来:“就这腿脚,还学别人上房夜探?”
那人逃跑的速度不慢,可是唐衍更快。那人已经跑出好几个房屋的距离,唐衍才抬脚追赶,只见一道灰影,三晃两晃,唐衍便已经挡在了那人前面。
那人还在奋力逃跑,抬头一看,唐衍一身灰衣,已然挡在了他的前面……
“见鬼了!”
那黑影人惊呼一声,掉头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往回看。
待到那人再次回过头一看,唐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哎哟哟……”
黑影人吓了一跳,竟然真的从房梁上跳了起来,惊叫着从房顶摔了下去,“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唐衍见他竟如此不堪,当真笑了起来,轻轻从房顶飘落下来,抬脚踩在了他那跛腿之上。
黑影之人年龄不小了,略显老态龙钟,本来摔了一跤,就痛得“哎哟,哎哟”的低声呻吟,被唐衍这么一踩,顿时也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如杀猪般惨叫了起来。
“你给我小点声!”
唐衍忍不住怒喝一声:“就你这样的,怎么还敢来爬房夜探?”
“我,我,我……”
那人被唐衍一声断喝,吓得不敢再大声叫唤,抬头看了看唐衍:“你,你,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先说你是谁!”唐衍松开了踩着他的脚,问到。
“我是朱铁胆,我可是夏万仞的二师兄,论辈分你还得告我一声师叔!”那人见唐衍年轻,以为他是铁剑门的门徒,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泥土。
“哦,你就是夏万仞二师兄啊。朱铁胆,当真是好名字啊,胆子可真是不小!”唐衍取笑着。
“好小子,你是何人?看着年纪不大,应是入门不久的后生,怎么对前辈这般无理?”朱铁胆着实有些老了,头发黑白相间,参次不齐,乱乱糟糟的,穿的夜行衣也是破破烂烂,不知从哪里捡来的。
“我又不是你们铁剑门的,又怎会认得你?你鬼鬼祟祟,夜探房梁,被我给逮住了,反而说我无理?哪有这样的道理?”唐衍觉得他甚是好笑,反正今夜无事,便拿他开玩笑起来。
“你不是铁剑门人,为何深夜在铁剑门内?”朱铁胆问到。
“你已被逐出师门,又为何深夜在铁剑门内?”唐衍用他的话反问他。
“你,你你……”气得朱铁胆吹胡子瞪眼,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
唐衍却是大笑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朱铁胆的衣领,好似拎包一般,纵身一跃,借势一蹬,眨眼便跳上最高楼的楼顶。
“你,你干什么?”朱铁胆被他提溜着,飞上最高处,以为唐衍要谋害自己,吓得魂不守舍。
“哈哈,朱大哥莫怕……”
唐衍说话间,跃下高楼,跳入大院,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抱着几坛好酒,两只大碗,飞身回来。
“我正独自发愁,无人可陪我饮酒,正好你来了,不如一起喝酒赏月,多么痛快?”
唐衍倒了满满的两大碗酒,自己端起一杯,一饮而尽,而后冲着朱铁胆示意。
他也不在乎朱铁胆愿不愿意,反正今夜唐衍是既高兴又烦闷,只想找人喝酒,既然抓住了朱铁胆,管他愿不愿意,喝就对了!
“你不怕惊动铁剑门人?”朱铁胆坐在高楼之巅,不敢高声言语。
“哈哈哈……”
唐衍大笑:“你看这铁剑门内,没有一个能喝的,全都被我喝趴下了,哪还有一个清醒之人?”
“你干的?”朱铁胆放眼望去,几百人睡倒一地,鼾声起伏,果然没有一个清醒之人。
“哈哈,差不多吧!”
唐衍又是喝干一碗,偷偷地看了朱铁胆一眼,故意说到:“铁剑门真乃世间逍遥之地啊,遇喜事便可开怀畅饮,即无外敌来犯,又无内部骚乱,喝酒吃肉,快意恩仇,好不快活!”
“唉,小兄弟真是不了解铁剑门啊!”朱铁胆叹了口气,一仰脖子喝光一碗,示意唐衍帮他满上,“小兄弟,来满上。”
唐衍给他倒满,心中却是乐开了花,他又怎么会不知朱铁胆是何意?还用说吗?朱铁胆定是心中不服,知道今日是大喜之日,门内戒备松懈,故而来踩点探路,笼络旧部,寻找报仇之机。
唐衍本就聪明,又和龙灵儿待了那么久,早就学得和龙灵儿那般,眼睛一眨,便是一个鬼点子。当他听到朱铁胆三个字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了计划,这朱铁胆可用!
故而唐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做打算。
“唉,对了,朱大哥因何夜探铁剑门啊?”唐衍和朱铁胆对饮,询问到。
“唉,一言难尽啊!”
朱铁胆喝了一口酒:“我本是铁剑门二师兄,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只是朱大哥如今为何落得这部田地?”唐衍明知故问到。
“当年,我和几位师兄弟,刻苦好学,拜在夏老掌门门下。怎知夏老掌门老年糊涂,一意孤行,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最不争气的七师弟,夏万仞。”朱铁胆开始滔滔不绝,大吐苦水。
“哦,此话怎讲?”唐衍问着。
“论资历,他夏万仞不如大师兄;论武功,他不如我;论铸剑术,他比不上三师弟;论沉稳处事,他比不上四师弟;论精明强干,他比不上五师弟;论经商头脑,他比不上六师弟。论能力他不出众,论辈分,他是最小的老七。只是,他是师傅的亲儿子!”朱铁胆说得义愤填膺,不由得又吞了几大碗酒。
“朱大哥武功最高,为何现在却是如此?”唐衍只知大概,却不知此中具体,故而好奇地问到。
“唉……”
朱铁胆叹着气,就着酒,又是滔滔不绝:“师傅仙逝,七师弟当权。我们六人虽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服从师傅的安排,虽然有时会顶撞七师弟几句,但却是都无二心。只是夏万仞生性多疑,对我们始终不放心,尤其是对我。他知我武功最高,故而害怕我会以此夺权,故而设计陷害于我。
“那日,因门中长老席位确立之事,我们六人与夏万仞起了争执,最终不欢而散。当日夜里,夏万仞派人寻我,说是因今早之事,他多有不对,准备好了美酒佳肴,要向我赔罪。我觉得他即是我的师弟,又年岁尚轻,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于是便去应约喝酒说事。
“谁知,夏万仞竟然在酒中下了蒙汗药。我没在意,中了圈套,当我第二日醒来之时,我身边竟然躺着夏万仞夫人的尸体,赤身裸体,夏万仞则是重伤昏迷,倒在房外。我才刚刚醒来,几位师弟因应夏万仞的邀请,前来叙事,正好撞见我衣衫不整地醒过来……”
朱铁胆说完,长叹着气,大口喝酒,似是有些醉了。
“那些事,可是你所做?”唐衍追问。
“小兄弟,当年我傻,你也傻?”朱铁胆苦笑一声:“我都说了,酒中有蒙汗药,我都中药昏迷了,又怎么打伤夏万仞,又如何非礼他的夫人,又如何杀人灭口?”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夏万仞安排的?”唐衍眉头一皱:“那么,你就认了?”
“当时,我突然醒来,就见到掌门夫人赤身裸体倒在血泊之中,我自己又是衣衫不整,那种场面,思维混乱,哪里考虑到那么多?我以为我当真酒后乱性,做了非礼之事,只好向苏师兄,以及各位师弟认错。”
朱铁胆继续说着:“待夏万仞醒来,咳嗽吐血,说我喝多了,便行此丑事,并且有丫鬟徒弟,亦是一口咬定,是我非礼掌门夫人,我当真是百口莫辩。按照门规,我应被处死,但是夏万仞却说念及同门之情,从轻发落,最后我被杖刑五百,打断了腿筋,落下了终身残疾,伤到了肺腑丹田,武功也算是废了一半,像个废人一样被逐出了师门。”
“你不曾辩解?”唐衍问到。
“辩解了又有何用?大师兄以及几位师弟也知此事断然不是我所为,定是夏万仞设计陷害。他为了排除异己,竟然连自己夫人的性命都可以搭上。如此杀一儆百,便是表明了决心,其余师兄弟几人自是敢怒不敢言……而且所有人看到我衣衫不整的从掌门夫人尸体旁醒来,丫鬟门徒,一口咬定见我行凶。人证物证俱全,又能怎样?”朱铁胆唾液横飞,说起此事,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
“所以,你今夜前来,是为寻仇?”唐衍问着。
“我本无意复仇,做个普通人了却残生,也便罢了。可是最近时局动荡,武林骚乱,我等寻常穷苦之人,简直没了活路。故而才打算,提起旧事,讨个公道,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啊,就算因此而亡,也比饿死街头要好啊!所以今夜打算先来探个虚实,笼络旧部,再作打算。这不,才刚潜入,就被兄弟你抓来喝酒了……”朱铁胆苦笑着。
“哈哈,不知我可有坏了朱大哥的事?”唐衍听罢,忍不住笑起来。
“没有,没有。还要感谢小兄弟将所有门人灌醉,还请兄弟将我放下去,结果了夏万仞的狗命,以解我心头之恨!”朱铁胆看着脚下烂醉如泥的人群,恶狠狠地说着。
“唉,朱大哥,这样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兄弟有一计,不仅可夺下夏万仞的掌门之位,还可还大哥一个公道,重回铁剑门,不知大哥意下如何?”唐衍背倚着楼顶脊梁上的龙兽,举起手中的酒碗,对着朱铁胆笑起来。
“小兄弟此话当真?”朱铁胆惊讶地张大嘴巴。
“当真!”唐衍坏笑着。
“若能如此,我愿听小兄弟吩咐。”朱铁胆连忙抱拳行礼。
“朱大哥莫要客气,只是需要朱大哥在山脚下寻一住处,等上五天。五天之后,自会有人下山去接朱大哥上山。届时,朱大哥便可讨回公道,重回铁剑门。”唐衍胸有成竹地和朱铁胆碰碗酒。
“如此,我便静候小兄弟的好消息,到时候定要感谢小兄弟,再喝个不醉不归!”朱铁胆听罢,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一把举起酒坛,一饮而尽,然后摔了个粉碎……
唐衍看着手中的酒碗,心中念起龙灵儿的计划,本来就已经八九不离十,如今突然又多了个朱铁胆,更是胜券在握。
当真是天助灵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