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采郎金鳞等人见周天一久不回去,便寻了过来。采郎牵着乌骓马,近前看到红文也在,只是不见了清风剑客,急喊:“姐夫,这红妆女子没有为难于你吧?待我教训她。”周天一急忙止道:“采郎不可。人家是好姑娘,哪里有为难我?再说岂可对女子为难!”采郎关切的道:“那就好。姐夫你饿不?好久没吃东西了。”周天一道:“找寻你姐姐外甥要紧。不必吃了,我们现在就走。”
红文女子听到周天一夸自己,脸上一红,嫣然一笑,灿若烟霞,只是夜色之中没人看清,扶起夏八姑,冲着采郎道:“你姐夫才是当世的英杰,功夫盖世,打败了恶名昭著的五阴剑客庄子勤,刚刚还击伤了…”想起高天,恨恨的道:“击败了一条恶狗,救了我夏姐姐一命。他不责怪我前番得罪于你,我还要多谢他呢。大汉采郎,你前番也废了我心爱的白马,咱们扯平了。”说完,幽幽望着周天一沧桑的面容,觉得他似有无限伤心事。
采郎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我姐夫当初统帅千军万马,纵横疆场,英雄无敌!刚才你说一条恶狗,恶狗在哪里?我去打死了刚好吃肉,口淡了几天了。哈哈”
红文听高天称呼周天一为周大帅,采郎又说,对周天一道:“原来周大侠还是位周大帅!”语气之中透着敬佩亲近。
周天一凄然一笑,道:“沙场将军死,江湖是非多。周大帅怎样,周大侠又怎样,还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说完望了下红文,夜色掩映,只见红文面容清秀,目光狡黠,照在她圆圆脸庞,有些红润,脖颈上挂着一个银项圈,项圈上镶嵌着一个银白盘瓠犬的物什,几绺秀发轻撒胸前。月色如水,银项圈闪亮,更显得脖颈肤色胜雪,娇艳动人。续道:“敢问姑娘贵姓,还烦劳带周某前去找金灯剑客。”
红文见自己话语触动了周天一的伤心事,心下歉疚,抬头见周天一望着自己,脸上一红道:“我没有姓,我就叫红文,我师父把我…”话还未说完,只见扶着的夏八姑满头大汗,双手捂着肚腹,面色极是痛苦,直喊痛楚,缩了身子,倒地不起。急忙问道:“夏姐姐!”周天一也是大惊。采郎道:“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一旁的龙夫人看到,急忙走上前来,冲着采郎苦笑道:“你这汉子,什么吃坏了肚子!这姑娘是动了胎气,莫不是要早产了?冤孽啊,几个月身孕了不好好调养,这姑娘夫君怎会忍心让她出来?”
周天一金鳞众人听了,大吃一惊。红文手足无措,不自觉望着周天一,目光中流落着询问。
周天一当即道:“红文姑娘,你告诉我,金灯剑客在何处,我自去寻找。你和龙夫人照看夏姑娘。采郎,金鳞壮士,你两人到树林里候着。有事的话,姑娘召唤他们。”语气之中自有威严,几人自然应了。
红文焦急的有些乱了,指着旁边的逆水寒潭道:“金灯…他们在这逆水寒潭那边,也不知什么状况。”指着树林道:“你快去!这林中有路,切莫让金灯剑客伤了夏侯仁师兄。对了,他们列属同门,金灯剑客不会伤了夏侯仁师兄的,况且也未必伤的了。总之,你快去吧。周大哥。”显是十分关心那夏侯仁,又被夏八姑之事慌乱,言语凌乱之中不自觉将周天一唤作了周大哥。
周天一翻身进了林子寻路而去。只见林中小路两旁树枝尽皆折断,再往前走还有些刀叉斧钺的被丢弃在林中,间或有几名死尸横陈路上和林间。死尸皆是蓝衣皂裤,头巾束发,一副喽啰打扮,死者骨节尽断,极是惨怖。周天一大是惊奇,怎地此地有过恶战嘛?围着逆水寒潭绕了半周,小路直通入一座山头,遥遥望到山头有座不大庙宇,本是黄墙蓝瓦,却掩映在夜色中看去黑影憧憧。周天一心道:“这就是三神庙了吧?但愿那金灯剑客在!”正欲往三神庙赶去,却听山头下逆水寒潭旁,一声惨呼,夜空之中,凄厉异常,周天一循声追去,忖道:“莫不是金灯剑客和那夏侯仁在打斗麽?”
周天一甩开步伐,急不可待,出了林子,奔到逆水寒潭边。逆水寒潭边一片开阔,十几人阵型排列,围成一圈,中间有两人一男一女,打斗激烈。地下还躺着两名尸体,皆是精壮汉子。周天一迎面看到,有一人紫衣玉带束,发英雄巾迎风飞舞,身形高大,背着双手,岿然绰立,潭边站着。十余位喽兵模样的劲装武士分列两旁。一位穿着宽大青衣的老妇,背月而立,看不清面容,身材高挑,花白长发,披撒肩后,双臂奇长,垂手而立,站在紫袍人对面,不时发出磔磔怪叫,十分瘆人。
紫袍人功力深厚,耳风辨位,察觉背后有人,右脚微动,一枚石子飞起,直奔周天一胸口。
周天一刚出树林,听得破空有声,心里有火:“我周天一与你们从无瓜葛,怎地未曾谋面,先是暗算!”遂龙字诀使出,一挥衣袖将石子裹了,风字诀将石子甩向紫袍人后背。但他并未敌意,只用了三成力道。紫袍人也不回身,微一侧过,手指轻点石子。那石子便转向朝着圈中正在激斗的女子飞去,那女子分身用右手剑一磕,使了力道,石子啾啾鸣叫,飞向逆水寒潭,竟没有激起丝毫浪花,直接没入水底。女子步伐奇特,明明分身击开石子,失了主位,却脚步忽变,左手引诀,右手剑又一转折,自下而上,斜撩而起。与他对阵的男子也是劲装打扮,躲闪不过,登时开裆破腹,惨呼一声,死于当场。那青衣老妇见使剑女子胜了,又是怪笑连连。
周天一不以为念,迈步向前,面对逆水寒潭,站在圈旁,看着圈中两人打斗,侧脸向紫袍客望去。那紫袍人扭头望了周天一一眼。两人冷漠的目光相交,只觉对方眼神犀利,却各饱含风霜,一种就别重逢抑或惺惺相惜之情泛在各自心头。良久,两人目光分开,各自盯着圈心。
此时,周天一望着逆水寒潭,只见逆水寒潭黑沉沉一汪大水,潭心拧着漩涡,显然是个水眼,月光照耀之下,粼粼泛光。秋风西来,水汽扑面,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那对阵女子,杀了一人,一挺宝剑,剑光闪闪,剑尖直指紫袍人,语气凌厉的道“钟麟!交人出来!”那老妇发出冰冷低沉的声音道:“钟麟,把白莲花晏飞交出来,我好回去把他做成人干,挂在我小徒坟前祭奠。你身为洞庭大寨主,还要偏私小贼嘛?”说完,磔磔不止。
这女子二十岁不到年纪,白衣罩身,身材匀称,鹅蛋脸庞,一双酒窝镶在玉面上,容颜俊丽。可地下三尸横躺,那明丽的目光中冷酷流露。
周天一闻言,惊回头望着紫衣人,仔细打量,思忆起了往事。
那紫袍钟麟哼了一声,喝道:“那白莲花晏飞,若真的将前辈爱徒先奸后杀,不劳夏前辈出面,我钟麟自会将他晏飞万刃分尸。但我现在不知是真是假,你却横行无忌,闯我君山,杀我十几名弟兄!先不提晏飞一事,在这八百里洞庭湖我钟麟还由不得你撒泼!莫怪我对毕老前辈无礼!”
那姓毕的老妇道:“我毕月霄行事,正是如此,我说有就是有,容得你来教我!我只要拿了晏飞而已,哪管你洞庭湖还是西王母的瑶池。”转身对那持剑白衣女子道:“凤儿,给我杀,直到杀到交出晏飞为止,为你妹子报仇。我魔山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绝不会放过一个负心男子,更不会放过一个仇人!”那白衣女子干脆而又冰冷的接道:“是,师父!”
周天一此时却迈步向前,冲着四方一拱手道:“各位暂且住手!我有一事想问下钟麟大寨主。问过之后,诸位请便!”
那毕月霄早已留神周天一,见他步履稳健,目光如龙,尤其接甩钟麟石子事的手法大有玄妙,自有气象,心道:“中原武林何时出了这位后生?”听周天一说完,她却仍是狂态更盛,道:“我老婆子之事尚未了结,哪来你等小子叙旧?”那白衣姑娘此时也道:“若不闪开,莫怪我无情!刚才石子击我的莫非是你?”话刚说完,便剑花一抖,寒光闪闪,步伐错动,袭向周天一。
周天一心道:“有恶师必有狠徒啊!师父桀狂,徒弟更是蛮不讲理!”纵身闪开,正欲进招,一个紫影扑来,接过白衣女子,一掌击向女子右臂。正是钟麟。钟麟边打便道:“今日不大战一场,为我君山三位好手和死去兄弟报仇,那我钟麟岂不被天下人耻笑!龙云凤!你魔山也太狂妄!不知人外有人!哼!”
钟麟手上不停,口中又道:“这位仁兄,待我与魔山的事了了,咱们再来说话。”显然是对周天一而言。
周天一乍听“龙云凤”三字,想起金鳞曾说要回魔山寻找义兄的妹子龙云凤,莫不是这位恶狠的姑娘?举目向两人看去。
龙云凤剑法凌厉,招数狠毒,步法轻灵奇幻,使一柄长剑,剑法中却有钩剔的招式,大是诡异。钟麟空手迎战,招数精妙,身法大开大阖,拳掌交错,一掌击出,刚猛无俦,丝毫不落下风。月光如水,剑光闪烁,秋风习习,二人衣袂飘动,紫白交错。
周天一看的仔细,钟麟掌法灵动,步伐稳健,内力阳刚而纯正。四十个回合,钟麟掌法大变,化掌为指,使得全是凌空打穴手法。那毕月霄在旁正自邪笑,看到后磔磔之声骤止,喊道“凤儿留神!”。话音甫落,钟麟左手食中二指搭过龙云凤剑身,右手中指点在龙云凤左肩“肩髎穴”,内力运处,龙云凤退开数步,弃剑在地,左手臂依然瘫痪。
毕月霄一直站在一旁,从没挪步,此时却怪笑一声,纵身而起,犹若一只巨大的鹰隼,扑向钟麟。毕月霄人还未到,钟麟只觉一股劲风强力压了过来,呼吸困难。毕月霄空中探出左手,五指修长,指甲如钩,抓向钟麟天灵。钟麟并未给予躲避,待对方手爪近了,提气运于右手,右手食指戳向毕月霄手腕“神门穴”,后发而先至。周天一这一指正中毕月霄神门穴,哪知戳在其手腕上,如中钢铁。毕月霄手腕内力激来,反震得钟麟食指痛麻。钟麟大惊失色,可毕月霄一抓已经到了,扣在钟麟左侧肩头。钟麟闪身撤步,终究还是被抓的血肉模糊。
周天一在旁大吃一惊,叹道:“这毕月霄好强好狠的功夫!钟麟要糟!”
钟麟退后两步,圆睁虎目,道:“你这是兴唐五鬼爪?!”
毕月霄仰天怪笑:“你倒有见识!你刚才伤我徒儿,掌法中含着打穴指法,不也是兴唐灵人掌嘛?!你年纪轻轻竟练到如此火候,也是难得!若不是老婆子我会移穴换位,手腕岂不被你废了!你和那老匹夫于合是何关系?他竟将这功夫传了给你!”言语之中对那于合甚是敬佩又是憎恨。
钟麟呆立良久,喃喃的道:“我道只有天地人神四套兴唐掌法,难道真的有第五套鬼爪?”
毕月霄目光如电,闪出寒光,冷冷道:“自然是有。那是我魔山的绝艺!那于合没有告诉你吧?若不是看在老匹夫于合,我五指尽毒,或者我稍吐内力,你左臂早已废了!”
周天一和钟麟都皆木然,心下皆道:“这功夫太也狠毒!”两人不知觉的对望一眼。
正在此时,逆水寒潭侧畔三神庙里却突然火光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