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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兔死狐悲狐食兔

    周天一带了采郎,出了襄阳西门,朝洞庭方向而去。路上仔细研习《七宝决》,愈发觉得深奥,原来自以为已得精髓,岂料修习之下更有洞天。行了两日,眼看近洞庭湖君山.近黄昏时,暮霭已起,晚霞西映,翻过一段山梁,到了一处平坦之地,遥望前面一处村落,便上了大道,往前去投宿。

    周天一在前,采郎牵了马在后,正行走时,背后路上两匹马拉着一辆马车奔来,马车后面数名黑衣人骑马追来,呼哧之声不绝。那马车正在奔驰,经过周天一身旁,后面有一乘马赶上,挥刀向马匹砍去。那驾辕人,左手控马,右手挺峨眉刺格挡。持刀人的刀被峨眉刺迸开。此时又有一匹追骑赶到,一枚袖箭射出,刺在马颈上,穿颈而过。噗通一声,辕下那马倒毙,另一匹马仍在奋力前冲,车轮撞压在死马上,颠起数尺,甩出丈余,翻倒在地。

    那驾辕人伸手甚是矫捷,纵身而起,空中一个跟斗翻在远处,回身刺向持刀人。持刀人功力远逊于他,峨眉刺倏忽而至,用刀去磕峨眉刺。哪知峨眉刺稍一变向,扎入马腹。持刀人翻落在地。驾辕人纵身上去,一刺扎进持刀人前胸,持刀人死于当场。仅眨眼之间。

    此时颠翻的马车车窗被车里人击开,一条大汉挥舞这七宝刀钻出。大汉刀法娴熟却力道不足,身材和采郎仿佛,却细看病态满面,好像有伤在身。那大汉刚一出来,便呼喝不止,右手持刀,左手从车厢里又扶出一位愁容满面的少妇。那少妇还未完全出来,另一名黑衣人便举刀挥下,砍向那大汉。那病态大汉挺刀抵挡,两刀相交,手中刀被骑马黑衣人震落,颤巍巍的人也欲要倒下,眼看毙命于黑衣人刀下。那驾辕人挺峨眉刺跳了过来,挡住黑衣人,回头喊道:“老三,快带嫂嫂走!我来殿后。”

    正是魔山三义的金鳞和何老三,带了龙云鹏的夫人回魔山。三人离了襄阳,却又遭遇襄阳王的属下。何老三被五阴剑客一掌打伤。

    此时,大道上又有几乘马追上,将三人围在中间。连周天一和采郎也被人阻住了去路。

    有位头领模样的人在马上哈哈一笑:“魔山兄弟,背叛王爷和小王爷,你是非死不可。你那大哥龙云鹏早被锦毛老鼠白老五一剑挑了。今天就送你兄弟去团聚!”那龙夫人一听之下,乍听噩耗,双眼发呆,连哭都已不会,只颤颤的道:“我天彪孩儿呢?”那马上人灰布衣衫,身材短小,圆背蜂腰,目光阴恻,正是五阴剑客庄子勤。庄子勤道:“你那小崽子早已冲霄楼万箭穿心!留这个杂种岂不是祸胎?”龙夫人此时闻言,呆滞的眼神闪过凄惨,歇斯底里地喊道:“襄阳王赵钰!五阴剑客庄子勤!我死要为厉鬼,生吃你等狗心!”说完,瘫软在地。

    周天一在旁一听这几乘人马乃是襄阳王赵钰的部属,心道:“没有你赵钰勾结毕文谋反,也就没有我周氏一门惨案!”但早死了心不管这政治是非,只欲寻找妻儿,于是冷眼看看了庄子勤。

    庄子勤冲着周天一打量一番,只觉此人目光深邃,岿然有威。转过目光令道:“左右,将三人给我杀了!”金鳞方才闻听义兄龙云鹏已死,早已恨满胸臆,目光如炽,挺峨眉刺杀向庄子勤。庄子勤纵身下马,单掌接战金鳞。金鳞但心怀悲愤,壮士拼命,也不按章法,招招致命,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庄子勤十几回合仍未取胜。

    庄子勤身法飘动,金鳞终究不是五阴剑客的对手,被庄子勤一掌切在手腕,峨眉刺落地。庄子勤得势不饶人,双掌舞动,奔金鳞而去。庄子勤双掌上喂得有毒,运了内力,舞动起来,掌风凌烈阴腥。庄子勤本来清瘦白净,修炼五阴掌后,面色变得灰暗,此时催动五阴掌,面上青红交替,煞是可怖!五阴剑客一掌击向金鳞,金鳞被掌风笼罩,只觉四周发寒,阴风罩体,口喊:“大哥,慢走,小弟从你而去!”闭目等死。

    周天一见庄子勤运了内劲,掌风突变,不禁替金鳞担忧,却初入江湖,不知五阴剑客庄子勤掌上有毒。

    “啪”一声,一个庞大的身影被甩出,却不是金鳞,而是何老三。何老三前日被庄子勤打伤,五阴掌的毒气灌入筋脉,至今未愈,日日受奇寒煎熬,极是受罪。他功力较浅,功力深了可以将毒气逼出,他却不行。又闻听义兄龙云鹏已死,心中大恸。已动死念,见二哥遇险,自己全力纵身挡在金鳞身前。庄子勤五阴掌全力拍在何老三身上,五脏俱裂,面色黑紫,口中喃喃:“二哥,保重…”气绝而亡!

    采郎看到,喊道:“这汉子块头不错,快赶上我了诶。却太不禁打了,一巴掌就被打得倒地不起,咦,脸色咋脸色恁地难看?”

    周天一见庄子勤一掌之力,阴狠如斯,心忖:“这壮汉很是义气!这庄子勤也太狠毒。”

    庄子勤目不斜视,视若无物,左手引诀,右掌已到金鳞面门。金鳞回头望了望瘫软的龙夫人和三弟的尸首,一声哀叹,见五阴掌来,动也不动,闭目等死。

    此时一只大掌探来,格住五阴掌手腕。正是周天一心中豪气再也忍耐不住,出拳拦住,救了金鳞。周天一手掌和庄子勤方一触碰,只觉阴气逼人,冰冷袭人,即刻运《七宝诀》抵御。

    庄子勤方才早已留心周天一,但见他神态威武,却不言语,也不插手,只道是个过路人。此时见他出手,觉周天一衣袖鼓荡,拳力刚猛十足,掌风一变,直袭周天一肋下。便打便道:“来得好!本欲待会杀你灭口!正等你出手!”周天一左手引七宝龙字诀,从上而下挥臂架开,动作若金龙摆尾腾空,右掌化拳,引七宝虎字诀,直贯庄子勤顶门,动作若猛虎跃山捕食。也是边打边道:“那我就早该出手了!”又奔金鳞道:“壮士,快带你嫂嫂走吧。”金鳞见周天一力战庄子勤虽略占下风,却无败象,拱手道:“多谢壮士,但兄弟岂是贪生怕死!在下功力不济,却欲与大侠同舟共济!”却也只能旁观周天一和庄子勤恶斗。

    庄子勤与周天一会了几合,对方招数似不娴熟,却是内力阳刚正气,暗道:“还是个对手!拿你练练我新研的冰火五阴掌。”庄子勤早年得了一本异书,正是催动掌力的绝妙心法。奈何当年内力不深。自觉目下内功有成,近日修习那书载心法,左手炽热,右手冰冷,加上掌上有毒,被其双掌击中,冰火交加,生不如死。

    周天一天性聪颖,十余载修为七宝诀,内力深厚,可久在沙场,初入江湖,未曾与武林人士独斗。何况对方是成名的剑客,恶毒的五阴掌。此次从岳父那里得来《七宝诀》所载拳剑经谱,方知本门功夫深厚博大,近日来勤练七宝神拳龙、虎、风、云、四诀,今日拿来使用还是第一遭。十几回合,只觉庄子勤五阴掌变化莫测,只守不攻,浑身忽冷忽热,落在下风,几次遇险。三十合后,周天一七宝诀愈用愈熟练,只觉周身上下浑身发热,内力在经脉流转,五阴掌催来阴劲,尽被自己逼退。五十回合,只觉拳法内力融会贯通,心智猛地开阔,从实战中领悟了七宝诀的神妙,似乎已入忘我之境。龙字诀使出,若腾空茫洋穷乎玄间,气薄日月,若入海遨游来去无凭依,震雷起电;虎字诀使出,来去刚猛,倏忽罗曜,风若虎啸;风字诀使出,凛凛竦竦,瑟瑟赫赫,犹若风起引钱塘滚滚之潮,托大鹏凌云九霄;云字诀使出,若流云波谲云诡,若浮云飘渺无踪。

    庄子勤与周天一大战了百余合,只觉对方内力愈来愈旺,只见周天一面容红白交替,七宝拳风愈来愈厉。却不知周天一一战之下,已经渐渐练成了自己师父公孙牧苏都未练成的七宝诀!陡然之间已进入一流高手境界。庄子勤用上新学的心法,抖擞精神,五阴掌也是愈使愈通透,自觉掌法精进,心道:“遇高手方能知不足啊。”

    两人正在激战,那壁厢早已打乱了套。金鳞护了嫂嫂和义弟尸体,峨眉刺耍开,已有两名黑衣人倒地。采郎乱起大铁枪,砸挑磕扫,看似毫诡谲无章法,虽然憨呆,其实跟随公孙牧苏多年,浸淫已久,耳濡目染,不自觉蕴含公孙枪法。两人同十几名黑衣人厮杀一处。

    庄子勤和周天一一百五十合已过,渐觉对方功力绵长,自己疲态已显,五阴掌全靠内力催动,渐渐力不从心,已然中了周天一两拳,只觉喉头发甜,欲要吐血,勉力支撑。周天一却兀自沉浸其中,那容他脱身,心道:“留你在世,多做罪孽!”

    正在这时,一男一女,尽皆青年,乘马驰来。男蓝女红,皆是劲装打扮,显是有功夫在身。那女的在前,那男子在后追,边追便喊:“文妹!等我!”那女子却丝毫不予理睬,反而抽便打马。

    两人离周天一等人愈来愈近。庄子勤看到,目现喜色,提气冲年轻男子喊道:“清风剑客,救我一命!”一说话,内力一泄,又被周天一右拳打在左肩头,险些栽倒,一口鲜血终于吐出。周天一心道:“来了个年轻后生也称得上剑客?”金鳞看到解气恨恨的道:“庄子勤,你也有今天!”

    那清风剑客尚未回答,红装女子马已到近前。采郎正和一名黑衣人厮斗,正挡在马前。女子像是有急事要赶赴,嫌采郎挡了道,手一扬,空中“啪”一声鞭响,朝采郎扫去。采郎一听鞭响,大铁枪一抖,挑起黑衣人往鞭上递去。鞭子打在那黑衣人脸上,落在地上,头昏脑胀,爬不起来。采郎打得正欢,见那女子竟用鞭子抽自己,抡起铁枪,朝女子坐下马腿上扫去。那马躲不及,两只前腿咔嚓断折栽倒。女子空中一纵身,跃下来,愠色满面。正欲发作,那青年男子不去理会庄子勤的求救,看到女子被欺负,十分恼怒,大喊:“该死的憨货!欺负文妹!”坐下马栽倒,一跃而起,空中拔剑,曲腿下刺,一势“落鹤披风斩”,直刺向采郎。正是峨眉佛光剑法中的一招。那日,夏侯仁逼退面具人和庄子勤就是这招。

    周天一一见青年男子出剑招数凌厉精妙,破空有声,恐采郎有失,弃了庄子勤,抽出风云剑,纵身跳过,挥剑格挡男子来招。两柄剑相交互斫,青年男子的剑被风云剑斩断一截。周天一却被那男子剑上劲力震了一下,心道:“内力好强!我并未用力,你却轻易就下杀招,取采郎的性命。好狠的崽子!”

    不过这一下,却救了庄子勤一命,庄子勤急忙躲在一旁,调息运气,压住丹田。

    青年男子宝剑已断,心中大惊,实乃从未有过之事,仔细打量周天一,却丝毫看不出周天一的剑法和内力来路门道。那红装女子见男子剑断,非但毫无关怀,反倒嘲笑道:“好个清风剑客!连剑都没了。哼哼。”清风剑客脸一红道:“他是仗了切金断玉的宝剑厉害!文妹,看我空手夺了这剑给你玩。”语气之中一股讨好巴结的意味。

    那文妹哼一声,道:“我才不稀罕!夏侯仁师兄的白云剑比这把好多了!我现在要去金灯剑客夏遂良,夏侯仁师兄恐怕…恐怕打不过他。不要追我。”清风剑客闻听,恨恨的道:“夏侯仁师兄啊师兄,你喊得挺情切的。他能成神?他再厉害,赶得上夏遂良师兄吗?诶,文妹,别生气,我…”原来他话未说完,那女子却已一掌击落一命黑衣人,纵身跳上那黑衣人的马,催马远去,回头还望着采郎道:“憨子,打坏了我的马,下次再找你算账。”

    周天一却猛地一惊:“金灯剑客夏遂良?我岳父遗书言道‘杀我者,金灯也’,难道跟金灯剑客夏遂良有关。

    清风剑客留在那儿,尴尬不已,却回首冷冷望着周天一道:“阁下好身手!五阴剑客庄子勤都被你打成重伤。阁下如何称呼?”语气中带着愤恨和轻蔑,不知是轻蔑庄子勤还是因为宝剑被销致使在他的文妹面前丢了人。

    周天一面露急切,道:“在下无名,不提也罢。只想问金灯剑客是谁?现在何处?”

    清风剑客望着远去的文妹,面上露出酸楚,道:“你也配问我夏师兄!见了他你只有死路一条!本剑客有事!下次相遇,再决高下!”急急的翻身上马,策马加鞭,奔着文妹去向追了下去。

    周天一心下更是迫切:“或许这个金灯剑客是杀父之人,需从此人找到我妻儿下落。”

    周天一冲金鳞道:“壮士,我有要事。你可速速带嫂夫人离开此地,如若不弃,跟随与我。”龙夫人早已醒转,过来正欲答谢周天一。周天一举手示意不必,回身喝退剩下的几名黑衣人,跟随庄子勤的十几名黑衣人死伤大半。剩下的见庄子勤深受重伤,哪里敢上?

    金鳞也无选择,拉过黑衣人人的马匹,把龙夫人扶上马,将何老三的尸首也驮在一匹马上,自己骑上。

    周天一喊过采郎,道:“采郎,跟我去会那金灯剑客!”言毕跃上乌骓马,纵马驰去。金鳞和龙夫人乘马跟上。那采郎却回身啪啪几枪,把剩下的几匹马尽皆敲死后,甩开大步,倒拖着大铁枪,荡起一路烟尘,追随周天一而去。

    此时,夜色已薄,惟剩下庄子勤抚胸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