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汪应蛟正在发愁。自天启皇帝即位,连年天灾兵祸,国库入不敷出,做为户部尚书他实在是苦不堪言。因贵州安邦彦叛乱户部调动粮草补给无数,如今刚得奏报王三善虽解贵阳之围,但安邦彦仍未伏诛。
为此调动的湖广,广西,四川等地援军仍在围剿。兵部尚书张鹤鸣几番上奏要求户部划拨钱粮。可是户部哪里还有余粮?
“大人!大人!”
汪应蛟皱眉看向门外,听声音就知道是右侍郎毕懋良。此人平时稳重敦厚,今日怎如此大呼小叫。
“大人!信王殿下派人送银子来了!”毕懋良进门瞧见汪应蛟皱眉,自知失礼,连忙拱手禀报。
“银子?什么银子?”汪应蛟有点懵。
“说是镜作坊的税银,还有皇后娘娘私人出借的银两!”毕懋良激动的唾沫横飞。
“镜作坊税银?娘娘私人出借的银两?”汪应蛟感觉怎么皇后娘娘也胡闹起来了,镜作坊是皇室私产,交什么税?而且镜作坊才成立几日,能有多少钱?但是皇后的心意倒是要领的,起码比皇上挂念国事。
“皇后娘娘的心意咱们领了,明日上奏谢恩吧”汪应蛟觉着不能收这银子,如果自己收了这几十两税银,不知道要被阉党怎么攻讦!于是又说道“银子拒收,不能坏了规矩!”
“大人,您不问问送来了多少银子?”毕懋良抬眼看着汪应蛟,那眼神怪怪的。
“能有多少?一百两还是一千两?不管多少都退了!”汪应蛟说着自己都想笑,皇后虽然是母仪天下,到底还是个女人,一个女子与一个孩子捣鼓的生意,能赚多少银子?户部缺的银子可是以十万两计的。
看毕懋良还想说什么,汪应蛟手指点着他道“你呀!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员,怎么能因为一点点银子就失了仪态?”
毕懋良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大声道“一百万两!大人!整整一百万两啊!”
“多少?”汪应蛟霍的起身,身后的椅子啪的摔倒,这不是开玩笑吧?他盯着毕懋良,内心狂震。
“一百万两!白银!”毕懋良感觉如果自己说错一个字,可能要挨揍!
汪应蛟手都颤抖了,内心仍不敢相信,一百万两,抵得上大明全年商税三倍啊!抵得上大明一年岁入的三分之一!“怎么会有这么多?没搞错?”
“没有搞错!一百万两现银已经送到!说是税银三十三万两,娘娘私人借出六十七万两,凑足了一百万两!”
毕懋良见汪应蛟比自己还失态,又道“之前坊间传言镜作坊生意规模达五十万两,也有说一省之地订单就达十万两,这些本都是笑谈,但是目前看来可能是真的!”之前也都是当笑话听而已,生意哪有这么好挣的?自己家族也有些微生意,除去开支一年能剩余几千两就很不错了。
“娘娘除了送来银子,可有其他交代?”汪应蛟还是想不通。这个事情可不是税银这么简单。
“除了银子,还有一份账单和借条,下官还没来及看!”毕懋良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份账册,只有薄薄的几页。刚刚他也是被吓到了,没来及看就赶来见汪应蛟。
汪应蛟一把拽过账册,只见上面写着:
北直隶:瑞安堂预售额度:1018000两代扣税银:50900两
南直隶;瑞安堂预售额度:970000两代扣税银:48500两
山东:东来顺预售额度:835000两代扣税银:41750两
……
(数字应该是汉字,为了看起来简明就用阿拉伯数字了。)
代理商合计代扣税银:307000两,镜作坊佃户税赋折银26243两,合计:三十三万三千二百四十三两!
“这!这…这…代扣税银?胡闹啊!这比例也不对啊!还有这镜子多少钱一个?预售额度这么高?我看看,这是二十税一?还有这佃户税赋折银又是怎么回事?”汪应蛟看完这个账册反而更迷糊了,不是镜作坊送来的税银吗?搞了半天都是各大商号头上扣的税。
大明朝商税虽重,但真正收取到国库的那是惨不忍睹,去岁全国商税不过三十万两,在历年中来说已经算高的了。主要原因就是免税政策,大明朝的生意人主要是士绅及背后的官僚家族。士绅官僚家族基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而有功名就可以免征部分税赋。
虽然说是免除部分,其实根本收不到。所以大明朝虽然商业经济发达,但是钱却到不了国库里。何况这是皇后娘娘和信王的产业,压根没人想过镜作坊还要交税!
“大人,虽然私自扣税有些胡闹,但是这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真金白银给送来了!”毕懋良认为汪大人没抓住重点,重点是这些银子要怎么处理。如果现在退回去,那么以后肯定也不能收,要是收了,这不仅是解了燃眉之急,明年都不用过的紧巴巴的了!
“去见首辅大人吧!”汪应蛟卷起册子,匆匆就走,出了门突然想起什么对外间的员外郎交代“对了!银子给我看好喽!”
首辅叶向高,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了,时年64岁,在现代可能是刚退休的年纪,但是自万历四十年入阁辅政,万历皇帝从未上朝,好不容易万历死了他致仕回乡,如今又被启用。他已是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模样,几经请辞可皇帝不准啊。
叶向高翻着奏章,有一个事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有人提议皇帝继位两年来仍无子嗣,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长期没有子嗣和继承人也是不行的。如今就有人提议立信王朱由检为储君。在叶向高看来直接立信王朱由检为储过于激进了,毕竟皇帝才十八岁,生育子嗣的可能非常大。
但是要给信王找老师倒是可取的,毕竟信王也才13岁,正是需要教育的年纪。但是听说先生找好了,信王却离开京师,去办什么工厂,简直是胡闹。于是把奏章整理一番打算送去给皇帝批示。这边正准备出门,迎面撞上了赶过来的汪应蛟。
“叶公!您这是要去哪?”汪应蛟正见叶向高要出门。
“啊,是潜夫啊,我正要去见皇上。”叶向高抬头才看见汪应蛟,其实汪应蛟比他还大9岁,但是看起来却是比他精神。
“那一起?下官这里有个大事,恐最终还需陛下定夺。”汪应蛟说着呈上了册子,并道“皇后娘娘竟然送来了镜作坊的税银还有私款,关键是数额巨大,叶公您看这个银子户部是收还是不收?”
“税银?镜作坊不是皇后娘娘的私产吗?我去见陛下也和此事有些微关联。不能再仍由信王殿下胡闹了,要让先生好好教导教导才是。”说着打开了册子,一看立即眨巴眨巴眼睛,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税银三十三万两?总计一百万两?这这这……”
叶首辅激动的说不出话了。于是乎几人又匆匆赶去找皇帝,这银子喜人,可是这个是皇后娘娘的私产,虽然是主动送来的,可也烫手啊,只有去让皇上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