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回应,大汗只是问“俺巴孩是很跋扈,如果不是他去做这事,谁比较适合呢?”
孛儿只斤误解以为是在考虑替换人选,自荐道“俺巴孩比较独,又喜欢管别人部落的闲事,很多人被抢过功劳,或搅黄过事,再加上说话冲,很多人不喜他。主持和中原人贸易的事如果他太过吃力,孩儿不才,愿代为管辖,每笔交易必然记得清清楚楚,中原人私下给好处,对我也就是放左口袋还是放右口袋的区别,没有吸引力,没那些腌臜事劳父王烦心。”
看着突然主动要权的儿子,大汗不自觉得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计划外的事,脱口问道,“其他人为什么不行?”
“察合台如果管这事,短期里很可能收入倍增,假以时日,他的部落便会膨胀得难以控制。”知道儿子对察合台成见颇深,不过察合台是什么货色,大汗自认为看得清楚,这匹狼得摁在爪下,不能放出来任由野心膨胀。
“哈布吐是个厉害的射雕者,但是就像他会盯死天上的大雁,在眼里也只有那只大雁,和中原狡猾的商人打交道,很容易被一件小事绕进去,可能为一点小利坏了大买卖。”小儿子的描述很中肯,大汗给了个赞许的眼神。
“巴桑兄长心是很好的,稍微梗直了点,眼里容不得沙子,中原人有句话叫人至察则无徒,他管的话。。。”孛儿只斤想了下,用什么词比较好,“会很吵。”
孛儿只斤已经说得很含蓄,这位兄长比自己还讲原则,怒气上头更不管对方是谁,经常说出让他自己都事后后悔的话,本就和俺巴孩,察合台不对付,如果再加上利益冲突,父王有得烦了,整个部落非得鸡飞狗跳三天两头吵闹不休不可。
大汗似在解释,也像在安抚“这活上不得台面,如果出了岔子,左贤王追责下来,需要有一定份量的人出来扛着,你父王我虽然管着这大片草场和几万控弦之士,比起那些贵人,还是不够看的,像这次南下也只能在侧翼打打配合。”
“父王过谦了,听闻左贤王跨过长城后主力南下受阻,宁武城和灵丘关至今迟迟未能拿下,另外几路侧翼配合的也多不顺,甚至有被赶回长城以北的,我们虽未南下至中原富庶之地,破边城也已属不易,各部落首领尝到了好处,都想跟着您再南下深入些。”
“贪心不足,看着莫古斤苏勒图(意为:有猪尾的)带人继续南下眼红了?让也跟着去啊!”
见孛儿只斤不做声,大汗意识到他不是在劝自己南下,只是告诉自己下面有这声音,放缓语速,平静语调解释道“那只猪带着和我差不多的人马同时南下,却被我步步抢先,本来最有机会分杯羹的镇卫镇,他没想到破这么快,人还没到,就被我攻下来了。我手下部族一直戒备防着他,他没法从我嘴里抢肉吃,连汤都喝不到,只能继续往南。你当他想南下啊?越往南风险越大,中原人的冲击骑兵和弩兵也不是吃素的。下面人没抢到东西,难道就这么出来溜一圈空手回去?他是被逼着下去的。这么想去,只要敢求到我这,我放他去,正愁没傻子来断后呢。”
大汗又转回刚才的话题“和中原人贸易这活还涉及到下面各部族的利益分配,人都是贪心的,都觉得自己应该拿更多,饼就那么大,怎么分都会被怨,但是怨气可以是对分饼的人,也可以对分饼的那把刀。”
“俺巴孩平时就挺招人恨的。”
大汗呵呵笑道“中原人不是说人无完人么,俺巴孩有缺陷,你也有缺陷,要用人之所长,看你怎么用。”
注视着孛儿只斤的眼睛意味深长得说“你和他不一样,刀坏了可以换,你做不好,我会很难办。”
像说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孛儿只斤还是感觉像被打了鸡血,对未来充满期待,重重得点头。
大汗转回头继续掰开了揉碎了细讲“牛羊,马匹,每年不同季节什么量值什么价,大都是固定差不多的,玩不出多少花来,有时候价格太低,俺巴孩自己就先急了,他也怕被怀疑,所以对偷偷建立贸易线的部落下手特别狠。其他部落既恨那部落坏了规矩害自己赏赐变少,又害怕俺巴孩发起疯来拿自己和中原商人交换锅碗瓢盆这些小事做文章,你知道的,他干过不少这种事。可是各部落头上需要悬着这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剑,只要这把剑握在你父王我手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孛儿只斤也不藏着掖着“您知道的,对您我都是实话实说,也不怕您不高兴,我有个问题。”
大汗很高兴看到这个反馈“你说。”
“我觉得巴桑哥哥不会故意栽赃。”
只想了一个呼气时间,“哈哈哈哈,你就直说你觉得俺巴孩拿中原人好处好了。”
见孛儿只斤尴尬得笑笑,“你想说虽然中原人给的好处俺巴孩看着都上交了,谁能保证没给自己留一点,比如明明收了三棵火灵芝却只交两棵,明明收了三千灵石,克扣掉一千上交,甚至时交时不交,根本无从分辨,既表明了忠心,又拿了好处,还神不知鬼不觉。”
“是啊,他又不会傻到自己承认,这种交易不会有第三人在场,哪怕抓到送好处的人,一句诬蔑,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汗再次笑了,笑得很无奈,甚至有些伤感,“你会安排怎样的人做这事?”
“那当然是最信得过的人。”孛儿只斤想都不想得回答,话出口,顿时感觉到了点什么。
“你知道这是第几把刀了么?”
摇头表示不知,之前一直没这方面想法,也压根不关心,近年被父王带在身边多了,各种事由各种人之口传到耳中,听到多了,看到的东西也在验证这些说法。
短短几年,俺巴孩从一个奴隶到坐拥几百只羊,到现在有自己的部落,影响力甚至在察合台之上,每次迁徙,他的部落车特别多,车上堆满了各种带锁的箱子。马无夜草不肥,俺巴孩发展这么快,说他半点分外的好处没拿过,说出来聋子都直摇头。
大汗眼神复杂,叹气似得说:“五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