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远远看着九龙寨和清风寨的山贼退去。
寨墙上的众人发出了欢呼声。
那些弓箭手已经习惯了林淮安机械般的下令，此时仍然望着林淮安，直到林淮安挥了挥手：“停，原地休息。”
所有弓手绷紧的那根弦才放松下来。
感觉到浑身上下无比酸痛，尤其是双臂，几乎抬不起来，只是心中的振奋怎么都掩盖不住——山寨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山贼尸体，大部分身上插着箭，九成是被他们射死的。
辅公佑大步走到林淮安身旁，抓着林淮安的肩膀用力摇晃：“林兄弟，指挥得好啊，哈哈……林兄弟！！”
林淮安忽然在他手里软下去，要不是辅公佑抓住他，已经倒在地上。
辅公佑连忙将林淮安扶着靠墙坐下。
看到林淮安满脸赤红，额头渗汗，手一摸，滚烫无比，他急忙道：“兄弟，你怎么了？”
“我没事，给我拿点水来。”
二丫急忙解下腰上挂着的水袋，打开后放到林淮安嘴边，大口灌下去，冰冷的水刺激，让他稍稍清醒——其实早上起来便发现自己感染风寒了，昨晚一夜未睡，之前为了照顾杜伏威经常熬夜，身子骨就有些扛不住了。
指挥的时候情绪亢奋支撑着，那股气一泄下来，眼睛阵阵发黑，头疼欲裂。
辅公佑道：“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会。”
林淮安抓住辅公佑的胳膊，声音嘶哑：“山贼们不会轻易退去，他们倾巢而出，没有那么简单放弃的道理。”
若是几千上万的大军交战，一旦击退，再想形成攻势便不易。
但数百人的山贼，虽是乌合之众，靠彼此间所谓的兄弟情谊粘结，反倒更容易激发他们的血性。
辅公佑道：“我明白，你刚才的指挥我看了，等会我亲自来，你先去休息，别伤了身子。”
古代感染风寒并非小事，死亡率不低，林淮安也深知这个道理，指挥并不难，重要的是弓箭手严格遵从号令，这一点以辅公佑的威信应该没问题。
但林淮安心中的不安感依然强烈。
挡住了山贼的第一波进攻，有出其不意的因素，可对方也不是傻子，必然有所应对，再加上弓手的体力消耗，人员的折损，弓箭的消耗都是问题。
只是眼下头疼得仿佛被人拿斧头猛凿着脑壳，他一时间也想不了太多，被辅公佑叫人抬到了寨门不远的一座小楼里。
就着粗面饼子喝了几口热汤，不知道是不是好意，山贼端来的热汤里还特意夹杂着几块油汪汪的大肉，可林淮安此时浑身难受，闻不得肉腥味，吃到一口肥肉后，肚子里翻江倒海，吐得昏天暗地。
紧跟上来的二丫，急忙扶住他，顺着他的后背，等林淮安不吐了，拿来一条被子将他裹住，林淮安蜷缩着，嘴里嘟囔了几句，便昏沉睡去。
意识其实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此刻的状态，不可能睡得安稳，不知道过了多久，床板猛地一震，让林淮安陡然睁眼。
他抬头看向外面，二丫正站在门口，紧张的往外张望。
“二丫……”发出的声音沙哑无力，之前指挥射箭时应该喊破了喉咙。
见二丫没有听到，林淮安用力将床沿的一个杯子扫到地上，咣当一声，二丫回过头来，看到林淮安撑着身子，连忙走过来：“你起来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林淮安问道。
二丫摇摇头，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床板抖动。
“快说！”
二丫咬牙：“他们又攻过来了，这次打得很凶，已经冲到寨门下，在撞门了。”
林淮安心里一凉，挣扎着要爬起来，二丫急忙按住他：“你躺下！”
“扶我出去！”
“你现在这个样子，起来又有什么用？”
“扶我出去！”
“你出去干什么，寨子里那么多男人，要你一个小孩去作甚，弓不能挽刀不能劈，力气比女人还小……”
“二丫，扶我起来！”
“……”
“好，你要去送死，我不拦你！”
二丫将林淮安一把从床上拽起来，林淮安身子骨小，估计不到一百斤，被二丫一只手拎起来，像是个布娃娃一样，林淮安苦笑一声，抓着二丫的胳膊，在地上站稳。
两人走出门去，二丫心中有气，脚步急了些，林淮安抓着她的手，脚步踉跄，几次差点扑跌在地上。
每当他要跌倒，二丫的手一带，他便又站住了。
搞得林淮安像是牵线木偶一般，他虽然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不过在一个女人手里反复折腾，那滋味，一言难尽。
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来到寨墙上。
凛冽的山风呼啸，带来了激烈焦灼的喊杀声。
寨子下方，一大块一大块粗木棍捆绑连接的巨盾，如同木筏一般，长宽超过三米，九龙清风两寨山贼躲在巨盾下，像是乌龟一样，顶住了弓箭齐射，冲到了寨墙下。
木梯架在寨墙上，许多山贼顶着石头往上冲，悍勇无比。
最激烈的要数寨门处，大量的山贼顶着巨盾，抬着一根十多米的大型木桩，齐声喊着口号，一次次撞击寨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林淮安之前便是被这个声音惊醒的。
辅公佑在寨墙上面，来回梭巡，大声指挥防守，给手下打气。
他看到了林淮安，快步走来：“林兄弟……”
“二寨主，情况如何？”
辅公佑眉头紧锁，语气狰狞：“我按你说的组织齐射，不过孟隆和陈江两个贼厮，砍伐木头绑了这么多木筏当盾牌，弓箭基本射不到人，而且，很多人连弓都拉不开了。”
林淮安看过去，那两列弓手，龇牙咧嘴，很多人手脚并用，才能拉开半弓，射出去的箭自然没多少力道了。
这也是他之前担心的，持续的齐射，固然威力惊人，但对弓手的消耗十分大，乳酸堆积，除了臂力惊人者，很快就会失去拉弓之力。
“二寨主，让他们停下吧，现在的情况再射箭没多大意义，留几个力气大的继续放冷箭，其他人，全力防守，尤其是寨门那里，寨墙上他们攻上来不容易，寨门要是破了就麻烦了。”林淮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PS：今天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