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角楼上，带着斗笠的男人，手往脸上抹去，拉下来一张人皮，往下滴答着鲜血，显然是刚刚割下来的。
啪嗒，人皮扔在了地上。
他喃喃道，语气含糊：“对不住了，牛兄弟。”
岗哨上冒出一团火光，斗笠男拿着火把，对着前方划了三个圈，过了一会，山林深处的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团火光，一闪一灭一闪一灭，循环三次。
看到回应，斗笠阴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吹熄火把，四周再次被黑暗吞没，秋夜冷雨，伴随着呜咽的山风，下得更急了……
窸窸窣窣……
没过多久，数十道身影匍匐着从山寨四周的灌木丛里钻出来。
全身黑衣，蒙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在这种漆黑的雨夜，即使是相隔几米远，都不容易认出。
数十人汇聚到寨门前，手中握着涂了黑漆的刀。
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人伸出头来，正是刚才的斗笠男，看到眼前数十个黑衣人。
他低沉道：“钉子都已经拔了。你们跟我进去，我知道杜伏威和辅公佑在哪，杜伏威现在就是半个死人，只要拿下辅公佑，寨子不攻自破。”
“确定没有问题？”领头的黑衣人阴沉沉的说道。
“罗兄信不过我？我上次做下那事，你们就应该明白，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以为杜伏威肯定死在虞县了，结果虞县那些废物，竟能让他再逃出来。不过还好，此人中毒已深，必死无疑，做完这一票，我拿他们的人头犒赏，寨子里的女人粮食都归你们，大家各取所需，岂不痛快！”
黑衣人哼了一声，朝着身后歪歪头。
一行人，鱼贯进入东白山寨。
凄风冷雨，萧瑟劲急，整个山寨，除了最高处的几盏气死风灯，摇晃着发出微弱光团，便再无一丝光线，这是五更天前，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沉睡的山寨，几十个沉默前行的黑影，他们脚上绑着厚厚的布条，即使踏进水里，都没有什么声音。
斗笠男不是一个人，他提前布置了一切。
山寨里的岗哨全部换上了心腹，没有换的就让他们彻底消失。
寨子里每一条小路，拐角，都清晰的印在他脑子里，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
来到寨子中心，他指着最大的那栋木楼：“那里是杜伏威躺着的地方，不过现在他已经废了，只有两个人看守，派五六个人过去，足以应付，剩下的跟我走。”
没多久，便来到一栋小一些的木楼。
“辅公佑的地方，来吧。”
斗笠男悄悄翻过了木楼前的篱笆，打开门来，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进入木楼，他们经验丰富，堵住了每一扇门，每一个窗口，占据了可能逃走的每条路线，即使屋里的人发现也绝逃不出去。
穿过了前厅，斗笠男带着数人直奔卧房。
用铁丝挑开门杠，几人进入漆黑的房屋内，因为一直在黑暗中，倒也适应了，隐约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斗笠男似乎为了让黑衣人放心，第一个上前，拿刀用力劈下去。
噗——
刀子斩破棉被，似乎触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紧接着便斩破开来，发出啪的一声，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逸散出来。
“什么味道？”
“不好，火油，我们中计了。”
“你出卖我们。”
斗笠男悚然一惊，连忙道：“不是……”
他话音未落，只听窗外传来啪啪声，许多黑乎乎的罐子飞进来砸落在地，流出更多黄色刺鼻的液体，随后便是几支火箭，轰！
火光顷刻淹没了木楼，火焰舔舐到半空中，劲急的秋雨也不能阻挡丝毫火势，反而因为木柴潮湿，烧出了滚滚浓烟。
木楼里的黑衣人发出惊喝声，避开火焰往外冲。
有人从门里冲出，有人从窗户里跳出，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身影，拉出长长扭曲的影子。
还未等他们站稳身子，黑暗中传来弓弦急促弹动的风声。
嗖——嗖——
十多支劲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冲出的数人，身影狂抖，扑倒在地。
火焰，浓烟，逼迫更多的黑衣人从木楼中冲出，旋即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弓箭带走性命。
陡然大门被人撞开，三名黑衣人顶着一扇门板冲出，射出的利箭钉在门板上。
“杀出去！”
为首的黑衣人怒吼。
他们冲向前方，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弓箭手，为首黑衣人抽出一柄匕首，用力掷出，噗——
一名站在屋顶的弓手，眉心钉着匕首缓缓倒下。
这些黑衣人，既然来执行斩首任务，显然是精挑细选的高手。
若是让他们稳住脚跟，即便来的只有二三十人，也足以在山寨内杀出一条血路。
三人冲到一段路，便猛的刹住脚步，在他们前方十多米处，一个庞大的黑影伫立在那里，因为光线的关系，隐约觉得站在那里的不像是人，而是一头……熊！
雨水滴落在他身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白色的烟雾。
几个黑衣人咽了口唾沫。
此时对面的黑影裂开了嘴巴，露出满口利牙：“此路……不通！”
啪！
泥泞的地面炸开一个浅浅的凹坑，庞大的黑影消失在原地，几个黑衣人瞳孔收缩，他们不明白这么庞大的体型，怎么还能有如此惊人的速度。
一个呼吸不到，黑影扑到眼前，庞大的身躯好像一座小山挤压过来。
三人发出了怒吼，一起将手中的木板顶出去。
嘭！
闷响，炸裂！
碎木横飞，三个人在地上滚出十多米。
黑影几步跨出，追上了一人，一脚踩下，那人后背塌陷，一口血喷在地上，气绝身亡。
另外一边，一个黑衣人也被一箭穿透了喉咙，趴在地上抽搐。
庞大黑影直接冲向剩下的一人，那人身手也是最强的，被撞飞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便顺势起身，卸掉了大半力道，抽出腰刀格飞了两支箭。
看到庞大黑影快步冲来，他沉肘，下腰，将刀举起，大力劈来。
庞大身影微微侧身，五指张开，一巴掌抽在了刀刃侧面，啪！
黑衣人手臂发麻，手中的长刀差点脱手，他猛的咬破舌尖，生生抓住刀柄，泼风一般辟出十三刀，刀刃翻飞，抹过黑漆的刀身在黑暗中，像是致命毒蛇。
庞大黑影躲闪了几下，他体型太庞大，哪怕速度快，也是爆发力，不是方寸之间的腾挪，还是被劈中了，刀光划过他的身体，发出噗噗的声音。
沉闷如中败革，爆发的刀势来得快，去得也快。
十三刀转瞬即逝，黑衣人呼吸一滞，就这一瞬间，一道阴沉狂躁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你在给我挠痒吗？”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面门，猛的一压，黑衣人向后甩飞，仰躺在地。
“雷皋，留他活口……”
黑暗中有人喊道，但是慢了一步，庞大的身影缓缓起身，抖了抖手上的血水，嘟囔道：“你应该早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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