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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鹄之志 也需要“恩师”

    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1842年)北京的冬天已经开始飘起了第一场雪,这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奸臣琦善被扳倒了,什么都没有改变,英国依旧肆无忌惮的耍流氓,清朝依旧软弱无能的充胖子。这个曾经令曾国藩无比骄傲的国家,如今面临劫难,被列强欺辱,被倾轧,被蚕食。每次一上朝,皇帝周围跪着满朝文武,平时搞政治斗争的时候一个个像神仙打架,各显神通,一旦面对国家危难时,却都唯唯诺诺你推我让,在炮火面前软弱无力。

    自从唐鉴走后,曾国藩就再也无人诉说,也无处发泄了。

    寂静无声的寒夜,淡蓝色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曾国藩简陋的房间里,显得更加冷清,陪伴曾国藩的是书案上的油灯和那几本破旧的残卷。皮肤病又犯了,他连续很多天都失眠,一到了白天就精神萎靡容易疲劳,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晏起。昨夜寝不成寐,思又虚度一岁。一事未作,志不立,过不改。精神易乏,如五十岁人,良可恨也。何以为人?何以为子?又思有应了事数件,一诺愆期许久,思之悚然汗下,展转不寐。”

    12月初,曾国藩接到穆彰阿的通知,要找他谈话。

    在寒风瑟瑟的夜晚,曾国藩敲开了老师家的门。

    穆彰阿依然微笑的看着他,示意他进屋坐下,就像四年前给他取名“国藩”的那一天夜晚。

    穆彰阿亲自给他倒上大半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很满。

    穆彰阿先自己坐下,然后对曾国藩说:坐吧。

    曾国藩接过茶,在穆彰阿身边坐下,他并没有喝,而是略显紧张的说道:恩师,学生在朝廷上弹劾琦善那天,注意到了您的眼神,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伤害到您了。

    穆彰阿摇摇头,笑了笑,注视着曾国藩缓缓的说道:在国家大义和个人恩怨之间,你选择了前者,虽然表面上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很合理、而且合法。你也并没有伤害到我,你伤害到的是琦善,和那些在与英帝国斡旋的外交官。而且,你自己也受伤了,你可能看到了国家在谈判桌上的妥协和软弱,看到了琦善在战场上的无能,看到了没有人跟你一样,站出来声张正义的大清官场。涤生,我当初替你改名为“国藩”,就是希望你能在国家大是大非面前,像藩篱一样去保护它。而现实就是这样的,洋人这些年的发展不知道为何如此之快,而我大清一直沉浸在过去的荣耀和喜悦里,现在国力如此羸弱,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同样得不到,你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现状。

    穆彰阿的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他轻轻的呡了一口茶:涤生,你有没有想过,你打倒了琦善,现在仍然会有耆英;你打倒了耆英,后面还会有别人。你知道吗?当时换做是你去谈判,会不会结果也是一样?我们的敌人,并不是琦善,也不是耆英。

    曾国藩抬起头:恩师,我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面对英国,但是英国……

    穆彰阿打断了他:不,不是英国,甚至不是洋人,而是我们自己。

    穆彰阿很清楚,不止是英国,俄国、法国、美国甚至日本都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不能从根本上去改变这种制度,是没有用的。

    曾国藩愣住了。

    穆彰阿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接着问道:涤生,你觉得林则徐这人如何?

    曾国藩有些纳闷,老师与林则徐这么多年的恩怨,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则徐的人品和人格呢。是不是老师要准备对林则徐下手了

    曾国藩没有思索:学生跟林大人在工作上未有半点交集,从他抗英所采取的方式来看,有一点鲁莽,比起恩师,林大人看问题远不及恩师通透;但是从客观上来说,林大人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

    穆彰阿打了个哈哈:涤生你这个直筒子,还是藏不住话啊,你一开口,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在京中待太久了,应该要到地方上去历练一下,才有更快的发展前途。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遇到穆彰阿,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坏人,人性是复杂的。很多被官方定义所谓的“坏官”,有一部分也是根据历史的需要,他们也并非一无是处,这些人曾经一定是忠于皇帝、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甚至他们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只是在“政治站队”面前,人性变得不再那么真实,换成是我们,绝大多数人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好官”也不一定完美,有多少不带着面具的“好官”?

    曾国藩豁然了,他读懂了穆彰阿,读懂了他的经历、他的人格、以及他的选择。曾国藩同样用他的行动告诉了老师,自己的理想和信仰是一定不会凋零的。

    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不会因权贵而畏惧,不会因交情而妥协。

    回到家里,曾国藩写下了12条规矩勉励自己:

    1、主敬:仪表整洁,时刻谨慎。没有事的时候,心要静下来;应对事情的时候,一心一意没有杂念,就像升起的太阳。

    2、静坐:每天无论工作多忙,都要抽时间静坐半个小时,体验一下当自己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时候,找回被自己忘记的仁爱之心;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凝聚自身的力量,完成自身使命,就像稳如泰山的鼎。

    3、早起:天亮了就按时起床,醒来后不要恋床。

    4、读书不二:一本书没用心看完就一定不看其他的书,专心致志,不东翻西看,这样浪费了时间又没有收获,每天不多不少看十页。

    5、读史:按顺序读自己之前在南京购买的那套《二十三史》,每天读十页,就算有事也不间断。

    6、谨言:时刻留心,谨慎自己的言行举止。

    7、养气:气藏于丹田,要有坦荡之心,浩然之气,心胸开阔要有大格局,也不用对人隐瞒。

    8、保身:十月二十二日收到父亲的亲手来信,要我‘节劳,节欲,节饮食,时时当作养病。”

    关于“节欲”这个问题,很多史学家一直解释为曾国藩是要求自己节制房事,后来我读曾国藩的日记,发现他指的不单纯是房事,而是要控制、节制自己的一切欲望。

    在这个方面曾国藩的确是下足了功夫的。早在道光二十年(1840年12月),曾国藩就接到曾麟书来信,说准备送曾国藩的夫人欧阳氏、儿子曾纪泽、弟弟曾国荃来京过新年。

    曾国藩为了让家人能够居住舒服一点,就在骡马市大街北的棉花六条胡同看了一处宅院,年租金需要66.95两银子,当时他的俸禄差不多就100俩银子一年。当家人到达北京后,曾国藩于十二月十七日携全家搬进去入住。

    由于欧阳夫人才生完孩子不久,身体并不太好,时常患病,不能房事。

    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年后,跟曾国藩同届考上进士同学相互到彼此家里进行团拜,其中有一个同学的一个小妾长的十分漂亮,等大家拜完年后,这个同学邀请大家坐下来喝茶,曾国藩坐下后盯着对面的美女从头到脚不断的打量,直到其他同学叫他走时,心里依然惦记着这位女孩的美貌。

    回家到后,曾国藩对今天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和渴望十分自责,他认为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杂念,便在日记中写到:“目屡邪视,真不是人,耻心丧尽。”“猥亵大不敬。”“真禽兽矣。”

    所以即使是“看美女”你我这种传统男人都会干的正常行为,曾国藩都在时刻节制、自律、自省。

    9、日知其所亡:每天茶余饭后记日记。分德行门、学问门、经济门、艺术门。

    10、月无忘所能:每月作写几首诗,以此检验自己的理论只是学习的多少、精气神是否旺盛,不能虚度时间、麻痹自我,这样最容易溺心丧志。

    11、作字:早饭后写字半个小时,凡是以笔墨会友这种应酬,就当作自己平时所做的功课,每天坚持,不留到明日,越拖延越难坚持。

    12、夜不出门:晚上出去过夜生活容易引起旷功疲神,千万要记住戒除掉。

    对于曾国藩因为琦善的处置问题,当朝跟恒春发生顶撞,道光帝内心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曾国藩你作为我的秘书,却没有读懂我是怎么想的,而且相比起来,琦善更贴心,这么多年来知我懂我,决定是我做的,但黑锅却是琦善背的,挺想念琦善了。

    如果是一般人,这么没有政治觉悟,估计在仕途上基本上是凉了。但是曾国藩不是一般人,道光帝是又是一个有点胸怀的皇帝,而且,他对穆彰阿实在是太信任了。

    在穆彰阿的极力推荐下,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7月中旬),曾国藩被钦命为四川乡试正考官。

    这在当时是一件轰动朝野的事情。

    虽然乡试正考官只是一种临时机构,但是按照清朝体制的惯例,乡试主考官一般是由四品以上两榜出身的翰林或者三品以上文臣担任。不仅因为曾国藩年轻,更重要的是一名翰林院检讨、从七品官员被钦命为四川乡试的正主考,这在大清王朝的历史上,是首例。而且,更让人吃惊的是,副主考是曾国藩刚进入翰林院的从四品侍讲学士赵楫,级别比曾国藩高,他之前还是曾国藩的直接领导,朝廷的这种安排,让很多人都匪夷所思。

    受宠若惊的曾国藩还在对这个突然任命感到惊讶,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穆彰阿汇报一下,顺便也了解一下情况这到底怎一么回事。

    这时,道光帝的奏折已经到了他的住处,告诉他,随从已经给你安排了,路上2人,经费白银1000两,明天就动身。

    他都来不及跟老师道别,第二天一早就匆匆上路了,一路上曾国藩纳闷,这乡试本来是9月才开考,皇帝这么早就安排我过去是何意呢?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去年底在老师家的对话,莫非是老师的刻意安排?

    到了四川后,曾国藩路过古玩市场,无意中发现了一副唐伯虎所做的扇面佳作——《听瀑图》,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380两银子谈妥成交,曾国藩赶紧要人买下来,小心翼翼把它包好。

    8月,曾国藩还在四川组织筹备乡试的工作,收到圣旨:被补授为翰林院侍讲职位。很多人可能对翰林院侍讲没什么概念,这个职位在清代是从四品,相当于现在的正厅级干部,关键是这个位置是未来巡抚、知府的第一梯队人选。

    这时的曾国藩才32岁。

    组织的四川乡试考完后,依然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曾国藩第一时间找到了穆彰阿,穆彰阿依然面带微笑的接见了他。

    曾国藩双手捧上一个盒子。

    穆彰阿收起了笑容:涤生,你这是干嘛。

    曾国藩跪倒在地:恩师一直以来待我如同亲生父母,我勿相忘。而且恩师一生清廉,从未接受过学生任何东西。上个月,学生在四川主考,无意间得到了一副唐寅的手稿,因为得来容易,学生也不知真假,所以想请恩师鉴别,而且恩师知道学生家中藏书众多,这种东西,实在没有地方安放。

    曾国藩一边说一边把盒子放到了房间的角落。

    穆彰阿并没有拒绝:涤生,你少年得志,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立名过早,的确前途无量,你会更容易比别人获得更高的平台,同样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很多双眼睛盯着你,嫉妒你。在这个圈子,不光是你有学问、有能力就一定能走得很远,你还需要历练。多跟随圣上,了解圣上,多为圣上排忧解难。只有你真正平衡好周围的各种关系,才能服众;只有圣上认为你是对的,支持你,大家才会支持你。

    12月,曾国藩任文渊阁校理,专门陪道光帝读书、讨论学问。

    1844年转为侍读。(正六品)

    1845年3月,任会试同考官。5月,升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正五品)9月,转左庶子,随后升升侍讲学士。12月,充日讲起居注官。

    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充文渊阁直阁事。

    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4月,翰林院举行翰詹大考,穆彰阿任主考,曾国藩名列二等第一名。

    在穆彰阿的众多门生里,曾国藩算是最耀眼的那颗星,他不单是考试、学问好,而且不搞攀附、不站队,甚至会在皇帝面前发表跟老师不同的意见。

    穆彰阿在向道光皇帝汇报完翰詹大考成绩后,说曾国藩对国家忠心耿耿、脑干涂地。凡是有利于我大清的事情,他都特别上心。

    道光帝思索片刻后说,我有空召见一下他吧。

    不久后道光皇帝下旨,要在养心殿召见曾国藩。

    曾国藩接到通知后来到养心殿,等了两个多时辰,都没有见到道光皇帝。直到中午,当班的太监告诉他,皇上今天不来了。

    一头雾水的曾国藩赶忙跑去找穆彰阿请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穆彰阿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拿出50两银子,给在养心殿值班的太监送去,问了一下情况。

    因为平时穆彰阿的为人,太监们跟穆彰阿的关系也非常好,于是,值班太监把道光皇帝的心思偷偷的告诉了穆彰阿。

    穆彰阿又给了他50两银子,并要他把曾国藩恭候时室内的所挂图画、文字等全部抄下来,让曾国藩连夜熟读,牢记在心。

    第二天,道光皇帝再次要人通知曾国藩到养心殿来要召见他。、

    曾国藩提前到达。见面后道光皇帝问他养心殿里的字画上大清的历朝圣训有哪些。

    早有准备的曾国藩对答如流,道光听后十分惊喜。

    经穆彰阿的一番指点、运作,在当年的6月份,37岁的曾国藩从文渊阁直阁事升任内阁学士加礼部侍郎衔,从二品。

    1848年,授稽察中书科事务。

    1849年,授礼部右侍郎,正二品,相当于现在的副部级干部,不久署兵部右侍郎。

    1850年6月署工部左侍郎。

    在京短短十多年,曾国藩就这样坚韧不拔地沿着这条仕途之道,七次升迁,连跃十级。

    很多关键岗位,我们“认为”水平很一般的人却得到了重用,觉得不合情理。但是,那些看似平庸的人起到了我们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作用。每一种存在,或许真有他存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