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里外的大单于王庭又变回了往日的歌舞升平,河朔会战虽然损失巨大,但大单于的威信还在,各部都有损失大家都在夏季休养生息,没有内战和纷争。
“大王,我父兄被汉人掳走好几月了,母亲和嫂子以泪洗面,王叔和汉人究竟要谈到什么时候?”胭脂找大单于抱怨。
“王叔派去的使者已经往返一次了,谈判嘛,有来有往讨价还价,为多争取点利益回来。”大单于躺在一个少女的腿上吃着她送到嘴边的葡萄,有点敷衍地说。
“一个千户侯能换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换几个人回来就不错了!大王千万别听左贤王的,他就是借故排除异己,不想让忠于您的人回来……”
“行啦!知道啦!”大单于十分不耐烦,胭脂还要多嘴,大单于猛地坐起来瞪着她,胭脂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失宠了。
“多事!”看着昔日爱妻的背影,大单于毫无怜悯,转过脸来一脸坏笑的玩弄身旁的少女。
“大单于!”“大王!”
大单于的两个亲信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个胖一个瘦,看长相就不是良善之辈。
“交代你们的事办妥了吗?”大单于将伺候自己的少女打发走,问两个亲信。
胖子道:“大单于,我们和冬哈布朗一起动身,一直尾随在他们后边,同时到的洛阳,同日回到的草原。”
瘦子怕同伴出风头,抢着说:“我们见到了您安插在汉地的细作,他把洛阳城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大周的皇帝好像在清除一些反对他出兵的贵族,杀了不少人!”
胖子又补充道:“负责谈判的人是大周皇帝的近臣蔡攸,看样子刘衡真的很在意左贤王手里的那个人。”
大单于慵懒的半躺在虎皮毯子上,默默地听完了二人的汇报,久久没有表态,只是看着自己微微晃动的手指发呆。
“大单于……”
大单于叹了口气:“你们说大周皇帝把那些人放回来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回来只会对左贤王感恩戴德,埋怨我指挥不力!若他们不回来……”
两个奸臣立刻明白他的意图,胖子说:“左贤王主持谈判大局,如是谈崩了,这些人的家眷便会仇恨左贤王,更加效忠于您!而且咱们可以趁机蚕食这些贵族的势力弥补自身损失!两全其美!”
瘦子道:“小人听说大周皇帝对俘虏采取怀柔政策,这些人就算放回来以后也不跟咱们一条心了,不如趁早除去!”
胖子又道:“若谈判成功,大周皇帝真的答应了更多条件,再得到好处左贤王肯定不会给咱们了,壮大他的势力对我们威胁越来越大!”
瘦子“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这么大方给了咱们一些战利品,原来是为了让大单于您允许他主持谈判,更好的为自己谋利!”
大单于叹了口气:“可是我已经答应他自主谈判就不能再插手了,一旦过度干预谈不拢他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胖子想了一下:“谈判得有筹码,左贤王手里筹码很多,但主要的只有一个,没了那名周将他还拿什么谈?”
“你这不是废话吗?人在王叔手里,怎么没?派人去杀,万一露馅这些部族群起而攻本单于还有命吗?”大单于怒道。
瘦子落井下石道:“就是!听说那周将非常厉害,等闲的也杀不了他呀!”
胖子突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小人推荐一人,既可以杀死周将,又可以撇清您的关系,还那么合情合理谁也找不出毛病来!”
“哦?还有这样的人,他是谁?”
胖子说出了四个字:“左谷蠡王!”
已经入夏,但草原上的夜仍旧凉爽宜人。赵遵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出神,羽鲜送给他的匈奴女人陪在身边。经过两个月的相处赵遵发现这是个“干净”的女人,她胆怯不敢说话,把赵遵上上下下收拾的很干净,然后安静的跟着赵遵,赵遵问她什么她答什么。
女人的身世凄惨,几岁的时候父母就在部族中的仇杀中遇害,好在被羽鲜的岳父收留,和羽鲜的妻子一起长大,没和外人接触过,因此单纯的像个孩子。羽鲜的妻子就像她的姐姐,姐姐让她伺候这个汉人,她就尽心竭力,从没想过未来。好在赵遵是个文雅的好人,而不是暴虐的酒鬼,只凭这一点她就很满足了。
“赵将军!”一个月未见的羽鲜登门拜访。
赵遵见他面带忧容,问:“出了何事?”
“木栏大会要开了!”
“木栏会?”
羽鲜解释道:“我们民族有个传统,在春夏之交各部聚集在一起商讨族群的大事协调纷争,因为会场有木栏围拢,故而得名。”
赵遵奇道:“此乃盛会,你为何发愁?”
羽鲜道:“盛会?草原上的盛会也不会安宁,有仇怨的部族派出优秀武士挑战对方,趁机除掉对方最优秀的年轻人,若不应战将被视为懦弱被人瞧不起。”
赵遵道:“你担心有人会加害左贤王?他可是匈奴的根基,谁感动他?”
“以前的历次木栏大会都是大单于亲自主持,而今年大单于突然宣布不参加木栏会,匈奴这么多部族,他偏偏用左谷蠡王代其主持,不得不令人怀疑!”
赵遵曾听师父说起过,左贤王和左谷蠡王之间有很深的仇恨。果然羽鲜解释道:“你该知道草原上有抢亲的习俗,我父王年少时桀骜顽劣,有一次抢了另一个贵族的新娘,这个女人是左谷蠡王的女人。两个部族为了此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大战,最后大单于亲自出面平息的战火。虽然我父王归还了喜娘,赔了牛羊,但左谷蠡王仍视我父王为敌,双方经常发生摩擦。老单于为此伤透了脑筋,把左谷蠡王的派到了西边,不让二人见面。数年前老左谷蠡王死了,新王即位正是当年新娘的儿子,他更是因母亲被辱而仇恨父王,大单于如此安排不怀好意啊!”
“左谷蠡王实力远不如你父,当着匈奴贵族的面怎敢谋害股肱老臣,况且还有中行嫣和兰顿这样的高手保护,料也无妨。”
羽鲜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多虑了。”
“你也去木栏大会?”赵遵淡淡的问。
羽鲜道:“父王上了年纪我实在是不放心……”
“何时出发?”
“后天。”
“小妹!哥哥是去参加木栏大会,不是去玩!你听话留下在牧场帮你嫂子,我半个月就回来!”羽鲜苦苦劝说桑暮歌不要跟自己去木栏大会,当然他的努力是徒劳的。
桑暮歌自幼丧母,是左贤王亲自带大的,她的性格泼辣敢爱敢恨,绝不会放任父兄冒险而自己独坐家中。
出发的日子,兄妹二人吃了早饭动身去鹿米烈部汇合兰顿,刚离开营地就遇到了等候的赵遵。赵遵已经换掉了汉人的服装,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匈奴人”,头上的毡帽挡着半张脸,不熟悉的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赵将军你这是?”
赵遵轻夹马腹追上二人:“我待的也烦了,想去看看你们的盛会,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羽鲜大喜。
三个人到鹿米烈部叫上兰顿及随从一行十几个人赶了五天路到了左贤王的大营,又走了三天才到木栏大会,一片群山中的广袤草地。
匈奴各部大多数已经到了,左贤王的部曲甚众占据了大会三成的地盘,大单于没有亲来,代表他的是叔爷,在族中威信颇高,掌管祭祀,左贤王也敬他三分。
其余各部按照来的先后依次安营扎寨,木栏会按照惯例举行三天,前两天各部贵族坐在一起谈论部族大事。赵遵无事可做站在营门前观察过往的匈奴人,赵遵发现匈奴也和汉地一样有地域差异,最明显的是编发的制式和饰品的材质。匈奴人看上去不比汉民高大,有些明显身怀硬功,肌肉结实的像石头,赵遵却感觉不到他们的内息。
左贤王的死对头新任的左谷蠡王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城府颇深,初见时和左贤王有说有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久别的叔侄。作为木栏大会的主持,这两天到处可见左谷蠡王忙碌的身影,营地里和营地外都没有太多军队,威胁不到左贤王庞大的队伍。
当然木栏大会营地也有令人怀疑的地方,赵遵注意到左谷蠡王帅帐边上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单人帐篷,每天中午都有人送一只烤好的整羊进去,却从不见有人出来。一只羊就算是羊羔也有十几斤肉,一个人怎么吃得下。可帐篷小的住不下第二个人,赵遵好奇里面住的是人还是养了只老虎。
赵遵在草原上住了几个月,续了胡须相貌上变化很大,匈奴话说得很好,又穿了匈奴人的衣服,混在匈奴人堆里也分不出来。
第三天午后重头戏开始了,左谷蠡王杀了几千只肥羊宴请所有人,来了个千羊宴,看来木栏大会很圆满。
赵遵作为羽鲜的随从也在受邀之列,酒酣之际匈奴人的比武开始了,各部中的佼佼者踊跃参加,这是露脸的机会,打赢了为部族争光还能得到赏赐,打输了也不枉此行。
然而一番混战中却唯独少了左谷蠡王的部下,作为主持人左谷蠡王理应抓住这个露脸的机会,果然乱战之后左谷蠡王站了出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