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遗又低声吩咐道:“他要犯轴就拿太后压他!明白了吗?”
“懂了!”
窦太后经历两朝三帝,先帝朝二圣共同治国,她理政的水平超过很多古之贤君,刘衡见老太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乐得让老娘给自己把把关。
鲍鸿他们被请来,见到窦太后也只是略微有一点惊讶,众人又是一番商讨,间隔十四年的北伐之战基本敲定了。
“太后,您以为……”封不遗问窦太后,窦太后点点头:“诸位,北伐匈奴乃是国之大计,不光是刘家的事,也关乎到你们的富贵能否长久,你们务必尽心竭力。”
“请太后放心!”
窦太后对内侍说:“去抓一只公鸡来。”
不久内侍将一只大公鸡带入大殿,当着众臣的面杀鸡取血倒入酒壶中。“喝了血酒,众人一心!”大臣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窦太后动了动身子,侍女赶紧将靠垫依在太后背后。
“老婆子眼睛瞎了,说话不太好听,北伐乃是绝密之事,有人胆敢泄露半句……”
众臣纷纷表示效忠,窦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好,看来皇帝眼光不错,任用了一批忠臣良将。”顿了顿,窦太后又说,“对了,老婆子见你们为北伐之事日夜操劳都没功夫顾家,出宫的时候我下了道旨意,让你们的家眷都搬到我宫里去住一阵,以解你们的后顾之忧。老婆子喜欢孩子,多听听笑声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鲍鸿等人互相望了望,这明显是绑架人质,可话从窦太后口中说出来你却无力反驳,又不由得佩服老人家,头脑太灵活了,把自己的身份运用的恰到好处,皇帝办不到的事她一句话就办成了,这样的老娘才能培养出贤君圣主。
封不遗又耍起了二皮脸:“太后,我家孩子多,可闹心啊!”
窦太后笑了:“小猴崽子,你想说什么啊?”
封不遗道:“开春才见仗,这还一个多月呢,我一个人……啊,怪闷得慌的。”
有几个将军都被封不遗的话逗乐了,窦太后佯怒道:“你啊,趁这机会好好修心养性,快五十岁的人了,没个人样!”
一句话在场的人都乐了,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人质交定了。
众臣告退,“李鲧、杨登两位爱卿留一下!”刘衡叫住了走在后面的两位关陇门阀的宗主。
李鲧和杨登对望了一眼,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陛下!”
“李爱卿、杨爱卿,此次跟随大将军北伐,你二位皆是主力辛苦了!”刘衡一脸笑容地说道。
李鲧道:“为了大周为了陛下,臣甘效死命!”
窦太后也笑了:“跟着吕大将军首功可能抢不着,杀敌献功还能少吗?”
“嘿嘿……”二将也都笑了,刘衡话锋一转:“朕思来想去,中右两路之间的漏洞还是要补上,现在兵源紧缺,现招现练也来不及了,二位爱卿麾下的精骑闻名天下,朕开口向你们借五千人,成不成?”
杨登看了眼李鲧,李鲧开口道:“陛下开金口,臣等没有二话,可是……可是咱手里也没兵啦,中路军将面对大单于的主力,更不敢掉以轻心。”
杨登道:“是啊,陛下。兵力部署已经敲定多时,兵将们也是这么操练的,突然变动似乎不太好吧!”
刘衡道:“已经定下的部署当然不能动。”
杨登不解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两位爱卿家业雄厚,哪能没点存货?账面上的兵是没了,私底下可用的兵马怕远不止这些!多拿出五千绰绰有余吧!”
朝中各位统兵大将,特别是家业雄厚的门阀豪族都在朝廷规制以外扩招兵马,这些人不拿朝廷军饷,只听主公的号令。皇帝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时候刘衡突然说破,打了两个人一个措手不及。想想现在的处境,陷在宫里,皇帝要夺他们的兵权也没办法反抗。
“陛下,臣……”杨登冷汗都下来了,慌忙解释。
刘衡笑容满面,没有动怒:“朕没有一点怪罪你们的意思,你们养的兵不是朝廷的兵?不是朕的兵吗?”
这时候李鲧和杨登不知该怎么接话了,不借,哼,那是找死!借了,私募兵马的罪名就落实了。
窦太后听了一阵,突然开口道:“你们哥俩和冯异老家都离着不远,私交也挺好,右路军单薄,你们补点兵出来既可以帮皇帝分忧,又能给老朋友解围,多合适啊!老身在这儿当个保人,北伐结束之后无论这五千人用与不用,皇帝都加倍赏赐你们,信得过老身吗?”
“哎呦,太后您严重了!五千人,我们出!”李鲧只能答应。
刘衡龙颜大悦:“爱卿给朕解决了个大难题啊!不过,这支队伍人数少但要精,不能拿老弱病残糊弄事啊!”
杨登陪笑道:“这个当然不会,嗯……陛下,这一支人马由谁来带啊?”
“混账东西!”封不遗在偏殿看到赵遵,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谁让你回来的?”
赵遵低着头不吱声,封不遗更来气了:“皇帝会不给你仗打吗?现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你以为一场仗就能把带甲数十万的匈奴灭亡吗?早呢!我们这一代死磕将他们打残,将来诛灭匈奴才是你们这代人的使命!你没什么声望地位,可你顶着二哥的名头,在战场上肯定被匈奴人针对,万一……,你爹多少留了个后,你有儿子吗?我们这帮老家伙还能再等十四年吗?”封不遗说出了皇帝不想让赵遵上战场的原因,皇帝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场赌上国运的北伐之战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大败而归的话,以后彻底断了北伐的念头一了百了,大胜的话那是最好,然而最可能的结果是有胜有败,出现这个结果刘衡也能接受,至少他这一拳打出去听见响了,力排众议开了先河,今后在出兵阻碍就小很多。可就怕哪一个重要将领阵亡、被俘,这样的话主和派必定以此为借口兴风作浪阻挠再次出兵,而且对全军的士气也是重大的打击,出于保护刘衡故意将北护军调到甘泉宫做二道防御,并给赵遵加了四郡都督的头衔,最大限度的封锁消息,最后还是被赵遵给猜到了。
“为君分忧本分做人,让干嘛干嘛,这不是仁臣之礼吗?你跪在宫门前干嘛?逼宫啊!单凭这一点就不如你爹!”
说来奇怪连赵遵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他父亲死在战场上,不知道凶手的名姓,当一个人的仇恨转嫁到一个国家或某个民族的时候,仇恨本身就淡了。没有一个具体的仇人形象实在很难恨的太长久深刻。赵遵入仕以来不贪财不逐利,当今的世道也说得过去,偶尔有些为恶的,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这种事,赵遵并不迂腐,也不愤世嫉俗。
刘贞择偶标准是他急于参战的原因之一,但并非主因,赵遵的内心认同刘衡出击匈奴的国策,自己应该为此出一份力。
封不遗这会儿心里也挺乱,赵遵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普通人早给冻死了,只有内功达到一定境界才能做到寒暑不侵。在封不遗的记忆里赵遵很明显达不到这个层次,就算能抗住也会因损耗巨大而精神萎靡,可现在的赵遵却镇定自若,好像在雪地里走了一圈就回来了一样,可见他的内功达到了新的高度。
“唉!跟我走吧!”封不遗看着低头不语的赵遵又气又疼叹了口气。
赵遵跟着封不遗回到大殿,李鲧杨登已经走了。“混小子,太后亲自给你求情,你的脸够大啊!”封不遗说道。
赵遵见窦太后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为自己操心,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跪在辇旁哭泣。
窦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爹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只干活不说话,一辈子不懂的交际走后门,老身不能装傻充愣对他的子嗣不闻不问,这次主动替你走了后门,向皇帝讨了个差事!”
刘衡的心和封不遗一样,埋怨赵遵不懂事:“开口向臣子借兵,朕还是头一次,怪别扭的。小子,原本三路出兵,为了你又多设了一路。”
赵遵擦了擦眼泪,又要给刘衡磕头,封不遗把他拉了起来:“这又没外人,听大哥把话说完!”
“你来看!”刘衡把中路右路之间的漏洞指给赵遵,“朕给你五千人,把这几百里的口子给朕监视起来,没问题吧!”
赵遵明白,这条路线九成九遇不到一个匈奴士兵,万一遇上左贤王大军,只要拖上一阵等右路军前来支援就成,没有风险也没啥功绩可捞。
然而赵遵不能再争辩了,只要出了塞就有机会打仗:“陛下……大伯,赵遵一定不辱使命,那……那甘泉宫的防务……”
刘衡道:“你不能带北护军去,漠北决战是骑兵纵横的天下,北护军是步兵派不上大用场。”
赵遵奇了:“那臣率何人前去?”
“朕已令李鲧和杨登分兵五千给你,陇右精骑闻名天下,你当善待之!”
赵遵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自己这个皇大爷糊涂了吧,旧门阀和少壮派水火不同炉,李杨的部下怎会心甘情愿听自己这个资历不深的年轻人指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皇帝开金口为自己借兵,自己再挑肥拣瘦也显得太不能容物了。
“臣甘效死命!”
刘衡脸上一变:“孩儿,可不敢提这个字啊!”
“臣一定凯旋而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