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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剑会风云(二)

    这时台上为首的一个大个子抱拳当胸对着台下讲了几句,无外乎捧场、献丑一类的客气话,说完八个兄弟就开练了。这八个人一人使一柄长剑,这种长剑赵遵还是第一次见,比普通的剑长出近一半,足足有六尺半长,剑刃也特别宽,当然分量也不是一般的剑可比的,赵遵心说,这种剑势必有独特的使用方法和套路,倒要见识见识。

    只见付家兄弟双手握住长长的剑柄,在乐师鼓点的舞动起了长剑,赵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双手剑!双手剑并非以快取胜,而是靠它的重量和长度压制对方,让你无法近身又不敢招架。

    这种武器虽然犀利,但问题在于剑的分量太重,消耗几倍于普通剑的气力,如果没有深厚的内力做基础,即便双手握剑也耍不了太久。

    果不出赵遵所料,付家兄弟一套双手剑虽然赢得了台下一片喝彩之声,但一刻钟的时间八个人都已经累得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可即便如此赵遵还是挺佩服这八个大汉的,单凭这一身好气力就不是三两年能练就出来的,何况剑术也很不错,虽然及不上自己的几位义兄,也算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难怪在邯郸这样的武术之乡都能叫的上号了。

    付家兄弟下台之后又换了好几拨人,各色习武之人像走马灯一样在台上亮相,实力也是良莠不齐,赵遵越看越迷糊,这和自己心目中的剑会差别也太大了。

    他忍不住问身旁看热闹的老头道:“老先生,这些人都是来登台打擂的吗?”

    老头哈哈大笑:“这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喽啰,还不配挑擂!”

    赵遵奇道:“不打擂?那这些人上台干啥?”

    “打擂!还嫌死的人少吗?”老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每年在擂台上倒下的成名侠剑客几十人之多,那都是冀州习武人中的尖子,就这么死在了比武台上,可惜啊!”

    “那今天的剑会……”

    老头似乎嫌赵遵问题太多了,没好气的说道:“擂台从早摆到晚,一直打要打多少场,死多少人!再说摆擂台不花钱啊,谁出?不都是当地豪族名门掏的!人家花了钱,还不许人家孙儿嫡女的上台显摆显摆!这都看不透,我看你的买卖也做不灵!”

    邻桌一位中年人见老头奚落不明真情的外乡客人,有些看不惯,向赵遵解释道:“远来的客人,在我们冀州擂台比武常见,但能称得上剑会的一年难见几次,因为举行剑会要有至少一位在榜的十大剑客发起,州府地方长官或郡国国君首肯,剑会发起者要承担一切开销,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很少有人可以单独承担的起,不过只要剑会能准许下来,自然有人愿意出钱帮场。原因很简单,在冀州地界上,只要愿意走习武这条道的,那就必须在剑会上亮个相,不然今后也没有挑战擂台的资格,所以武术世家和剑馆抢着掏钱,让新人亮相。就拿今天这场剑会来说吧,是剑客榜排行第五位的鲍铄老剑客挑头召开的,邯郸城七八家剑馆和十几个豪族出钱出人,擂台上下用度、雇人帮场,钱花如流水,可鲍老爷子一分钱都不用出!晌午擂台是年轻人展示功夫,像这种擂台献艺要一直持续到午后,那时候真正的比武才开始呢!”

    “多谢多谢!”赵遵连连称谢,这个人的一席话解开了自己心中很多的疑团。

    擂台上献艺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虽然不都精彩,但登台的上百人用了十几种形态各异的剑,长的短的、轻的重的、单的双的,各家精妙的剑术、前所未见的套路,让赵遵大开眼界。

    赵遵心说难怪冀州自古出剑侠刺客,当地门派各有绝活,却不藏着掖着,而是拿出来大家一起交流切磋,取他人之长避自己自短,融会贯通百花争鸣,这种习武之风别的州郡是无法比拟的。

    练了一晌午的套路,外行人看的枯燥,大家都在等下午的挑擂。趁着擂台上轮班吃饭的空档,赵遵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这个老头,于是说道:“老先生,看了两个多时辰了,累了吧!”

    没想到老头却说道:“累倒是不累,不过这肚子又饿了,该吃午饭了吧!”

    赵遵心说这老头真拿自己当冤大头,讹上了!不过赵遵自幼跟随大儒学习,对老人格外尊重,而且这一段时间来赵遵一个人怀着天大的秘密,顶着强敌的监视在演戏,非常辛苦,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今天有这个老小孩陪着他说说话,挨几句损,让他有在家的感觉,所以他一点也不讨厌他。

    “好啊,我也是一天三顿饭按时辰吃的人,伙计,来上桌大席!”赵遵对跑堂的伙计喊了一嗓子,又问老头道,“老先生,酒还喝吗?”

    “老夫我一天三顿酒也是按时喝的!”说罢不等赵遵招呼,自己对着伙计喊道,“给你们掌柜的说把最好的那坛子陈酿搬来,有人请客别舍不得!”

    不多会儿酒菜就上齐了,这次那个仆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都没抬头看赵遵,估计在他心里已经把赵遵当傻子了,活该被讹诈,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赵遵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和一个下人生气,因为是午饭,赵遵又吩咐随便上菜不吝惜金钱,所以这一顿饭菜比早饭奢侈的多,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特别是抱上来的一坛陈酿,浓香扑鼻,赵遵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好酒!”

    “不错吧!这酒是花御坊老当家的在世时候酿的,他一蹬腿没人会酿了,这酒是喝一口少一口了,贵不说,一般人想买他们还舍不得卖呢!你小子面子可不小啊!”老头捋着胡子笑着说道。

    二人边吃边谈,话题当然离不开冀州的剑会和排行榜,老头告诉赵遵,在冀州剑会名目有很多,以召开的目的可以划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官府举办,名为弘扬本州习武精神,实则为选拔军官。这种剑会规模最大,参会者实力也强,大家都愿意在这种场合下展示实力。特别是一年一度由刺史亲自筹办的年度剑会,十大剑客中大部分都会到场,盛况空前。第二种是由资深的武术大家发起,意在切磋交流促进各门派之间友谊,取长补短。这类剑会的发起人往往都在剑客榜名列前茅,其号召力不容小视,规模却不大,参会的都是行家。第三种也是最吸引眼球的一类,那就是恩怨擂!两个剑客或者两个门派结仇,道上的规矩不能私打斗殴,想报仇只有召开剑会,公开约架,对方敢应战便有机会报仇,如不应战视为服软认输,自动放弃在剑榜上的席位。剑客最重视荣誉,即便技不如人有战死的可能,也绝不会退缩,这种擂最好看,参战双方势必拼死对战,因此会引来大批观众,同时这种擂台也是最血腥的,比武失败的一方死亡概率非常高,即便胜利者往往也是惨胜,甚至有双双毙命的情况发生。

    赵遵刚想问关于今天剑会的事,楼下擂台的方向突然一阵骚动,本来分散的人群一下子全都聚拢了过去,附近酒肆饭馆中的人也纷纷跑出来奔向擂台。

    老头斜眼看了看擂台,对赵遵说:“今天的正主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像闪电一样窜上了擂台,赵遵定睛观瞧此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黑脸庞,大豹子眼,络腮胡却是红胡须,模样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上台之后一脸全是笑,满嘴客气话。

    赵遵问道:“老先生,这人是……”

    老头说道:“哦,这人就是鲍铄,剑会的发起人!”

    赵遵闻言忙再次打量擂台上的人,他发现鲍铄个子不高,但下盘扎实,两个胳膊奇长,站着几乎可以摸到自己膝盖,赵遵心说这双胳膊像是专门为练剑而生的,再看鲍铄的太阳穴,往外鼓鼓着,可见其内功之深厚,有此修为难怪可以在高手如云的冀州剑客榜上高居第五了。

    赵遵忍不住赞道:“此人看着就不俗!”

    赵遵随口一说,没想到一直说话尖酸刻薄的老头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冀州剑客榜的前三位次数年来雷打不动,行四的段老爷子已经有十几年不曾与人比武较量了,据说得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剩下的就是这个鲍铄了,此人正值壮年,内外兼修,且广收门徒倍受人推崇。”

    赵遵奇道:“鲍铄既然排位这么高,那为什么还要摆恩怨擂?他和谁有仇啊?”

    老头却不答他,只是神秘的说道:“急什么,好戏在后头呢!”

    鲍铄在擂台上说了一番客套话,退了下来,换上来了四个年轻人,这四个年轻人往台上一站,下面的人群历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这不,主角来了!”老头点指着台上的四个年轻人说道,“鲍铄是一代宗师,一手创办弘扬了长针剑门,他门徒众多,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长门五虎,就是台上这几位!”

    赵遵掰着手指头查了查:“老先生,不对啊,台上只有四个人,怎么称五虎啊?”

    老头嘿嘿一笑:“不缺一个老虎,怎么会有今天的恩怨擂台!”

    赵遵听出了老头的话意:“您是说……”

    老头点点头:“鲍铄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十大剑客榜,之后二十年间他的地位几乎无人可以撼动,在他成名后的岁月里收的徒弟不下二三百人,虽然其中不乏优秀的人物,可遗憾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人有实力进入十大剑客榜,培养不出继承他衣钵的接班人成了老鲍的一大心病,直到他遇上到了孟季这个小伙子。此人也是一个习武的天才,天资甚高,被鲍铄发现后收作关门弟子,精心教导之下孟季在十九岁的时候挑战成功荣登剑客榜的第十位,圆了老师梦。鲍铄更是把孟季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疼爱,而且把自己闺女许给了孟季,二人不但是师生,还有翁婿的关系。”

    说到这儿赵遵差不多已经猜到了结局了,果然老头顿了顿说道:“可惜在年初的一场比武中,孟季剑断负伤丢了十大剑客的位次,本来伤势不算重,可是孟季太要强了,气性太大,懊悔自责竟然一病不起,年纪轻轻居然病死了。最有才华的弟子就这么死了,自己的闺女年纪轻轻守了寡,鲍铄好悬没疯了!这不,忍了俩月,终于找机会来报仇了!”

    赵遵终于明白了恩怨擂的前因后果,于是对老头说道:“看样子对手来头不小啊,劳烦剑客榜排行第五的高人亲自出场!”

    老头却摇头道:“老鲍是不会亲自登台比武的!”

    赵遵不解道:“此话怎讲?”

    老头说:“冀州的剑会比武有个传统,只许下克上,不许上欺下。目的是保护年轻人,也是为了激励年轻人上进。说白点就是怕剑客榜上的老家伙打压新人,不然冀州武术界就后继无人了!这是剑会的铁律,无人可以更改。”

    赵遵反问道:“既然鲍铄不能登台为自己女婿报仇,那还摆什么恩怨擂啊?”

    老头用手点指台上的四个人说:“鲍铄虽然不能登台,可他手下还剩下四虎呢,这四位也都不白给!他们只要有一位挑战成功就可以一举登上剑客榜,顺便做掉对方也大有机会。”

    赵遵挠了挠脑袋:“鲍铄最得意的弟子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落了个剑断身亡,别的徒弟上不更白给吗?”

    老头神秘的一笑:“鲍铄几十年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全是掌上宝剑,脑袋瓜子也好使着呢!既然敢摆擂,他肯定有十足的把握,等着瞧吧!”

    赵遵听完老头的一番讲述,再次把目光投到了擂台上的长针剑门四虎的身上。自从跟魏平君习练上层功法之后,赵遵的五感和六识变得非常敏锐,虽然还不能像师父那样十几丈外就能通过眼观耳听便能分辨出对方的修为,但如此近的距离通过观察四虎的吐纳,赵遵断定这四个人的实力不逊韩豹。

    他们四个人的步伐灵动,而且身材高挑偏瘦,赵遵断言长针门剑法定是以灵巧快速制胜,力量上面是他们的短板,这一点倒是和自己的路子相仿佛,赵遵更加留心了,希望能在他们的身上学到点东西,弥补自己的不足。

    四虎也没多做客套,换上了短打的衣衫,这时台下的师兄弟们把四个人的用剑送上了擂台,赵遵一看到他们手上的剑,不由得大吃一惊。

    长针门的剑样子非常古怪,如果事先不知的情况下赵遵真猜不到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大约四尺左右,剑鞘不是扁的而做成了圆形,吞口和剑柄也是圆的,好像一节竹竿。不过这四把剑材质非同一般,剑鞘包着白鲨鱼皮,剑柄工艺繁复,顶端镶嵌着美玉,价值不菲。

    等他们抽出宝剑的时候,赵遵更开眼界了,长针门的用剑像极了松针,剑身不宽但比普通的剑厚一些,剑刃特别窄,剑尖如针尖,难怪门派叫长针门,远观真的像一根根的长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