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原口干舌燥,睁开眼就林泽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一脸认真的盯着楚原,楚原一把推开林泽,撩起被子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衣衫完整。
林泽笑呵呵的说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酒量是真不咋地。”
楚原揉了揉脸,坐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轻声说道:“我就喝过两次酒。”
“哟,第二次呐,我懂,雏儿嘛。”林泽搓了搓手嘿嘿的笑道。
“你这人怎么就狗嘴吐象牙呢。”楚原撇了他一眼,穿起布鞋,是刘婶连夜纳的千层底。
林泽扯着胡渣,扯掉一根就龇牙咧嘴,嘟囔道:“睡着了瞧着还挺文静好看,怎么着醒了就带刺了,嘶…”
楚原黑着一张脸,又仔仔细细摸了摸身上,确实没什么异常才呼了口气。
楚原洗漱完便在院中走桩,林泽在旁边看的直摇头,啧啧说道:“你这跟谁学的啊,啥也不是。”
说完便走到楚原面前,伸手搭上楚原小臂,楚原身体瞬间紧绷,一种从没有过的危险直觉让他想往后撤,还没等楚原抬腿,林泽却是一瞬间插步而上,身体紧贴楚原,再一顶胯,楚原身子歪向一边,楚原单身撑地又支棱了起来,重心下压一脸警惕的盯着林泽腿部动作。
林泽捋了捋鬓角笑道:“反应倒是不错,只是毫无对敌之经验,你这走桩也是稀烂,照你这么练得练个十几年才能初窥门径。”
林泽掸尘抱拳沉胯,转头对楚原说道:“我只演练一遍,看好了。”
说罢林泽格拳,轻声说道:“我辈武夫最需要做到的是不能被第一拳给打死咯。”
瞬间顶肘插步顶胯三个动作行云流水,衣衫震得猎猎作响,楚原看得眼皮直跳。
林泽这一趟动作除了第一手防,后续连着八招皆是一往无前,脚步已前移七八步的距离。
林泽打完收工,擦了擦额头的汗,拍了拍楚原的肩膀说道:“兄弟,咱们武夫只要没被打死就要想着打死别人,你退一步就能退十步,你进一步就要让对方退十步。哎,你还是打挨少了。”
林泽摆了摆手,朝大堂走去,朗声道:“我辈武夫,立于天地间,腰杆挺直咯,行事应勇猛激进,一往无前。”
楚原愣在原地,自己习武只求个身体安康以后能好好读书,从未想过以拳对敌。若是能讲道理还好,可若是自己讲道理别人不讲道理呢?楚原握了握拳,与秀才讲道理,与山匪讲拳头吗?
院墙上一个小脑袋盯着呆在原地的楚原,嘀咕道:“还以为是个高手,原来也是个废柴。”说完就跳下墙头,一溜烟跑不见了。
楚原来到前堂,宋和正打个算盘,瞧见楚原来了笑着点了点头,宋谦抹着桌子瞧见楚原便去厨房端出了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一碟酸菜,走到跟前说道:“林大哥出门去了,说要逛逛,晌午就回来。”
楚原嗯了一声,低头说了一声谢谢。
宋谦手颤颤巍巍的僵在半空,嗫嚅道:“你刚刚说谢谢?”
“嗯?不谢谢还什么。”
“淡了,淡了,昨夜还兄弟兄弟,才一夜就跟兄弟说谢谢了。”宋谦转身低头抹了抹眼睛,艰难的挤得眼眶发红,“林大哥刚刚过来拍了我一个脑门子,只给我说了一声出门逛逛,你居然给我说谢谢。”
楚原低头满脸通红,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林泽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小巷,潲水中老鼠窜来窜去,伸手抹了抹墙壁,年久失修墙上都起了斑驳的苔痕。走到一处小院门前,两个门神早已失了颜色,对联也是只剩半页,只瞧得见年年有鱼几个字,林泽伸手扣了扣门,扯着嗓子朝里面喊着:“有人吗?”
不多时,门被拉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满脸警惕道:“你找谁。”
林泽正着脸,从身后抽出一本书,蹲下身来对着小孩说道:“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今日你我有缘”
还没等说完,小孩一把将门关上,扯着嗓子吼道:“骗钱骗到你爷爷头上来了啊,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在道上什么名号,呸,老卵。”
林泽拍了拍脸上的灰,轻轻跳上墙头,低头对着顶着门的小屁孩说道:“喂,我这可是真秘籍啊,刚刚你不还瞅着我的本事了嘛,再说我又没说是卖你。”
小屁孩一脸惊恐,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赶忙往前跑了两步举起一块半个脑袋大的石头尖叫道:“你给我下去!再不下去我就砸了啊。”两只小胳膊颤颤巍巍,小脸憋得通红。
林泽连忙伸手,“好好好,我下去,你将石头放下来。”
瞧见林泽跳了下去,小孩眼眶突然就红了,泪水如断线般淌了出来,哇哇的哭着,哭了两声连忙捂住嘴巴,又低声的呜呜了起来。
林泽站在门口,只是低头沉默,坐在门坎上抓耳挠腮。
坐了一会,小巷路过两个妇人有说有笑,瞧见林泽坐在那门口便连忙噤声,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神恍惚的看了两眼林泽,又匆匆走远。
林泽目送着两位妇人走出小巷,却是脸色一变,转头抬手,想敲门却是怎么也敲不下去。
小屁孩坐在门内,已是不哭了,只是两眼呆滞的看着院内的房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胸口早已被打的浇湿也浑然不觉。
一个汉子坐在门外,贴着门板满脸懊恼,一个小孩双手抱膝,脑袋埋着,双肩一耸一耸。
“萧家两口子是真惨,那凶贼翻墙进去就是想偷些钱财,你给不就是了,非是要钱不要命,结果命没了钱给谁花。”
“可不是,要不是萧家那姑娘显摆她赚的那几两银子,会闹出这种事来?”
“丧门星呗,呵呵。”
“可不是,上回赵老爷去看她,门都没让进被哄走了呢。”
“不识好人心呗,还能是怎么的。”
“也不是吧,听说赵老爷想找个童养媳呢,他那孙儿…晓得了伐。”
林泽扇了自己两下,又不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样没心没肺的,林泽从来只用拳头安慰人,哪里开得了口,一拍脑袋想起了不还有个读书人在嘛,随手按了一下门框便急匆匆地往客栈跑去。
门内,小孩哭着哭着,蹲在那里睡着了,屋檐上一片青瓦悄悄滑落,落到离小孩有两寸距离时停在半空,又静静地滑落到地上。
万千重担倾轧而下,我自横刀立马,片叶不加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