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管,下机。”一个少年火急火燎的掏出从别人那借的身份证,往吧台上一拍。
“网管?”
“网管!”
躺在靠椅上的黄发青年半天终于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骂道:“通宵不要下机,到点自己就下了,赶紧滚。”说罢,便再次合上眼,蜷了蜷身子,将那张单薄的毯子裹的更紧些。
少年本想理论,看到那青年一头黄发,虎口那滴血的蝎子,便悻悻然的收回身份证,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去。
周一的清晨,春风料峭,细雨蒙蒙,这般天气,即便是太阳也不愿起来,窝在东边的山下美美的睡着。
可天上不同人间,这座普通的小县城虽有无奈,但也早就满城烟火。
猪肉摊前,满脸横肉的冷漠刀客叼着烟,慢条斯理的磨着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鱼市里,黄胶鞋,皮围裙的秃头老板刮鳞去鳃,手起刀落,门口满是血雨腥风。
早餐店的蒸笼上白汽袅袅,端茶倒水的年轻小媳妇忙的是晕头转向,一碟碟干丝,小笼包,锅贴很快端上,鲜嫩的肉汁和那陈醋撞个满怀。
形色匆匆的路人们撑着一把把伞,人行道上仿佛开满了一朵朵蘑菇,而他们就像躲在下面的蚂蚁。
急促刺耳的喇叭声,轮胎带起的雨水夹杂着行人的漫骂声,雨刮摇头晃脑的摩擦声,似乎都在表达着对太阳今天不肯上班的不满。
当然,那个刚从网吧出来正赶往学校的少年就更加不满了。
“糟了,要迟到了!”少年有些焦急,周一的早读课老班经常过来查岗的,此刻,双脚就像五档电风扇,那单车的链条都快被蹬断了。
......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
......
清朗的读书声从教室内传到外面,少年猫着腰,从后门钻了进去,坐到那倒数第一排属于他的座位上。
“阿伟,你作业交了没,赶紧拿来给我抄一下。”少年赶忙掏出那干净如洗的练习册,对着邻座的少年说道。
阿伟把作业递给他,疑惑的问道:“阿台,你昨天干嘛去了,作业怎么不写?”
“去网吧打了一天游戏,昨晚还玩了一个通宵。”少年淡淡的回道,手上正在拼命的复制粘贴。
阿伟面带些许犹豫,顿了顿,开口说道“阿台,还有一百天就高考了。”
少年募得一怔,手上也是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有些勉强的说道:“我晓得,这不是刚买了个剑圣的皮肤嘛,就去玩了一下,明天开始好好学习。”
阿伟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她上次月考,年纪前一百,一本是稳走的。”
少年尴尬的笑了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伟摇摇头,继续朗读背诵了起来。
少年练习册上的笔迹突然就重了起来,不知是赶时间加快速度还是因为什么......
“喂,这是我和阿伟的作业。”少年一脸冷酷的说道,手上细节的把俩本册子分开,交给她,转身就走。
“我哪里惹他了?这人是不是有病?”少女一脸奇怪的问同桌的女生。
那女生回头看了一眼,有些鄙夷的说道:“这些差生都有病,别理他们,等我们上了大学就遇不到这些人了。”
“嗯。”女生耸耸肩,再次朗读起来......
少年一脸冷酷的坐回座位,余光偷偷的扫着那个女生,见她一直没回头,绷着的脸也慢慢恢复正常。
“别装了,她没回头看你。”阿伟突然出声。
少年哼了一声:“笑话,我看得上她?”
“是是是,台哥您是自带忧郁和冷酷。喜欢这种姿色让别人知道,您多没面子,您继续。”阿伟没好气的说道。
少年没有搭理,捧起书,刚准备背点诗词,脑海里一道青色的身影就浮了上来,那道身影手持一把长剑,少年思绪便也飘向远方......
......
“你发什么呆啊?”阿伟诧异的问道。
少年一下惊醒,猛的甩头,似乎想将那道身影甩出去。
教室内,灯光柔和温暖,耳畔传来风声雨声读书声,再看同学们一张张认真的充满朝气希望的脸庞,少年心底突然就涌出巨大的惶恐!
大道理每个人都懂,goodgoodstudy,daydayup,三岁孩子都懂,少年自然也懂,可是难的就是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总觉得不着急,明天开始好好学习,不差这一天,可是一天一天又一天,到底还有多少个明天?
少年看着黑板上那红色粉笔书写的“距离高考还剩100天”,一阵头晕目眩,那红色的字血淋淋的,仿佛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少年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心中更加苦涩,还想偷偷和她报考一所大学,然后在大学校园的那个长满柳树的小道上偶遇,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啊,同学!”阳光刚好洒下,我和她正好年轻。
“草!学习!”少年将头埋进书里,那道青色的身影钻进他的脑里......
......
后来的后来呀,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母亲问他:“后悔吗?”他思考了一下,有些无奈的回道:“不后悔,我一早就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还是选错了,哪怕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也是一样,除非拿枪指着我,这是我的命。”
到底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顺其自然,投己所好,一路走下去,这似乎是上天安排好的命运。那愤而改之,强行变道就是人定胜天吗?会不会你所谓的逆天改命也是上天安排好的?你所谓的改变那么轻易,算是变道吗?只有那看似不可能的改变才算是逆天改命吗?那真的能改吗?
少年并不懂,他长成青年也不懂,似乎陷入一个思维怪圈,不过也不重要了,只是偶尔想起那个女生,会一阵唏嘘,后来看过电影才知道,原来她是沈佳怡,她是白月光。
至于那道青色的身影,他已经很久没玩了,连游戏里都碰不到了。
苍海深井终成空,松花落岛蝶恋枫。人们对于启蒙总是会有莫名的情愫,后面的游戏和生活里,理解加深,明白了局势,往往看到开头就会猜中结局,就会躺平摆烂,那个时候会不会想起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冲劲呢?
那个时候,输赢看不透,也不想看透,有的只是对它的热爱,能玩到就已经很开心了,现在的召唤师们又有多少可以找回当初那段快乐时光的感动?
所以有的时候,懂得太多反而是烦恼的根源,无知从某种程度上说才是本心。
......
想到这,李复台释怀一笑,对着前面坐在石头上的青衣男子躬身一拜,道:“师叔,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