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苍梧山校场。
一片呼喝声。
邱敏在教新半个月内上山的弟子学习最基础的叠云掌。
邱敏虽然还未考入内门,但在所有弟子中武功亦属上乘,加之资历和背景摆在那里,除了内门弟子,谁不恭恭敬敬称一声“师兄”。加之他为人骄横,御下严厉,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弟子们哪里还敢轻慢,一个个敛声静气,牟足了劲,跟着练。
晏诗却是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旁人一套下来,气喘微微,汗湿额发,偏偏她跟无事人一般。甚至还打了好几个哈欠。在一群发力的呼喝声中,显得尤为刺耳。
“你,停下!”邱敏突然一声大喝。
众人循声看去,邱敏直直朝后排角落一个少女行去。
“晏诗是吧,没睡够就滚回去睡!校场不好好练功,何必上山习武。”
所有人都向晏诗看来,目光里,有等着看戏的,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正是上午笑她不自量力的侯师兄等三人。还有担忧的阿煦和温寒。
晏诗疑惑的看向众人,“山上有规矩不让打呵欠么?”
弟子们忍住笑,避开她的目光。
“让你们停下了吗?给我继续练!”邱敏转头冲其余弟子喝道。
众人才讷讷转头过去,可眼角却依然偷偷往这瞟。
“以为自己天分很高?告诉你,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能之辈!你若是想自恃身份,不好好练武,趁早给我滚下山!”
“我有好好练啊,难道我的姿势不够标准?”
“标准又如何?别人都满头大汗,偏偏就只有你毫不用力。武功不是舞技,空摆几个花架子就能成事的。你以为能糊弄我?”
晏诗有些无奈,“我有用力啊,只是多打了几个呵欠,还在长身体,比师兄瞌睡些,见谅哈见谅。”
“扑哧,”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瞬间消失。这是说邱敏年纪不小了,弱冠之年还未进内门,这事虽然放在普通弟子身上极为平常,可对于从小受到大长老言传身教的孙子而言,就显得不太够看。这点是邱敏心中最为介意之事,因而管教师弟妹格外严格,手段也尤为酷烈。平常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如今晏诗当面言及年龄,邱敏眼角一跳,邪火顿时就快抑制不住。
“你说什么!”
可晏诗哪里想到其中弯弯绕绕,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再说这叠云掌,好像不怎么费力啊,”这也怪我咯?晏诗心下这般思忖。
“放肆!”邱敏怒叱。“你睁眼看看,哪个弟子不是努力修习,刻苦锤炼自身,偏偏就你呵欠不断,分明还强言狡辩,出言顶撞。”
“自恃天分是吧,好!叠云掌不费力。那你就抱两个石锤,来练吧!”邱敏用手指向一边放着的几个石锤,看上去一个约有十余斤。
晏诗一看,正中下怀。于是话也没回,径直走过去,一手一个,步伐瞬间沉重了下来。众人眼看着,想起轻轻的惊呼声。
“她手上伤还没好!”阿煦忍不住出言抱不平。
邱敏看了阿煦一眼,“你没听见她说不费劲?心疼她,那你帮她抱一个?”
晏诗朝阿煦安抚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阿煦见她如此说,神情亦无恙,便不再言语。
见晏诗听话受罚,邱敏脸色和缓稍许,转头扫看其余弟子,“大点声!”
“嗬!”
晏诗这下终于没打呵欠了。对于从落地就开始修炼淬体的她而言,这点分量其实不太够看。可手上筋脉受损,还受不得力,如此分量正好,体内的力量仿佛唤醒一般,终于逼出了些微汗水。
其实并非叠云掌威力不大,只是对于停云心诀三重以下的人来说,叠云掌简单易学,变化繁复,内功深厚之人往往能发挥强大的力量,而基础薄弱之人,也能通过灵活的变招争取胜机。是初学者最为实用的制敌武功。只是放在接触了无名功法和惊鸿刀法的晏诗这里,便显得有些不够看。邱敏怎知其中内情,倒也不算故意找茬。
可平静仅仅维持了一刻钟。邱敏的怒叱再次响起。
“你看什么!”
邱敏正停在阿煦身边。晏诗也看了过来,正对上阿煦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我……我没看什么。”
阿煦止了动作,毫不客气的对上邱敏的眼。
“训练至今一个时辰,你就看了她三十二眼,她有这么好看?”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诗妹是长得挺好看的。不是,是真好看啊。”阿煦边说又看了看晏诗。
众人闻言亦回头望去。
晏诗双眼如杏仁,不点漆而墨,唇若樱桃,未施朱而赤,白嫩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色,莹润含光,如上好的羊脂玉。不说还好,细看之下竟让人有些挪不开眼。只是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垂眸时依旧带着几分稚气。
“哼!”
邱敏不悦的将众人注意力拉了回来,缓缓竖起了正八字眉,“你是来相亲的,还是来习武的,若不想习武,我这便回了掌门师叔,让你下山去吧。就算是相亲,怕也轮不到你。”
说罢还淡淡瞟了晏诗一眼。
阿煦闻言这下也恼了,“不过是多看了两眼,你便这般不依不饶,又不是看你的霍师姐。”
山上谁人不知邱敏对霍倚秋的心思,跟天上的日头一样明显。众人闻言忍不住偷笑,目光偷偷看向邱敏的脸色。霍师姐自己是没指望了,不过看看小师妹,似乎也不比霍师姐差呀。阿煦不说还没人注意,这下细看来,是越看越难以分出伯仲。这般年纪就如此赏心悦目,若是长到霍师姐那般年纪,或是比霍倚秋更美也未可知啊。众人心念至此,看向晏诗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温度。
不知是男弟子们不加遮掩的目光,还是阿煦当面拆穿他的心意,邱敏面色一沉,戾气毕现,“啪!”一个巴掌就扇在了阿煦的脸上。
阿煦肉肉的圆脸瞬间浮起五个通红的指印。
“我没犯错,你凭什么打人!”阿煦虽在清贫之家长大,可父母皆是捧在手心。这么多年也没打过她一次。可上得山来,却屡屡被邱敏责打,阿煦心中委屈至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生对着邱敏就是不肯落下。
对此众人已是司空见惯,在邱敏手下,管他有理没理,常常说不到两句便动手,可仗着他当大长老的爷爷,谁又敢真往上告他。这会只能转脸过去,噤声不语。
“不专心操练,还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不敬师长。我不仅要打你,还要罚你。罚你今晚将《凤鸣阁训》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你算哪门子师长,掌门师父也不像你这样。楼中教义要我们锄强扶弱,你这就是仗势欺人,我不服!”
“那我就打到你服。”
阿煦似乎也不想再忍了,抬手就去挡。可她那是邱敏的对手,几招下来,邱敏轻松拨开阿煦的手,巴掌这便要落了下来。
众人这次连他的手也未曾看清,只见眼前一花,惊呼着邱敏是真恼了,扇巴掌竟然也用上了内力!
这一巴掌要是扇实了,阿煦绝对受伤不轻。一些女弟子干脆将脸转开去,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