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睩哭得不能自己,仿佛,每一句话都不是对着逝者,而是,对着自己.....不,吾心里怎会没有曼睩,而且,吾又没死...应该是,跟曼睩完全没有交集,而且,已逝的人!罗睺觉得,曼睩对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人,过分同情了...但那双执着而悲痛的眼睛,如沉在海中的明月,让浪涌一遍又一遍漫过,无端勾起心头.....
自己也曾呐喊、辗转,然,所系之人从无、听闻。如同透明、无声地活于,伊的身边。那种无论如何无法碰触、也无法告知的憋屈和苦痛......
是否和曼睩的感受一样?汝.....对于没有接触的陌生人,都有如此强烈的感情,那么,对于相处若久的枫岫、素还真、凤凰鸣呢?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促成他们各自情缘的.....
罗睺决定——支持曼睩写书。有件事,占着曼睩的时间,挺好。就是,身体别搞坏了.....
“曼睩,那两幅图,是要给书换封面?是否,尺寸过小。”
曼睩愣了一会,才想起罗睺指的是昨晚绘制的草画。“我是要制作,小人书。孩子手小,书太大,不方便携带、翻阅。这回出去,我发现苦境的图文事业挺繁荣的,就是,这些精美的图和文,都是面向成年人的。小儿书,一本都没有。我想,任何教育从儿童抓起,都最稳固,也最见成效。因为,小孩子,如同一张白纸,最易着色,也最持久。你的生命漫长,一代又一代看着你的故事,长大的人,终会扭转舆论的导向,甚至,换了人间!”
不得不说,曼睩很有见识.....“小儿书?是什么。”
“就是,主要靠图画,配以简短文字,来演示的故事书。即使,不识字也能看懂故事的情节。小儿书简短,不用买走,只要花少量的钱,就可租看。比如:一个小钱,看一次。”
新奇的书,及,价格,也许真能吸引孩子。毕竟,曼睩的画连自己都被吸引了.....这是个好方向。何况,曼睩要干的事,自己全力支持就是.....“邪天御武头上,有七根角,中间三个,两边各两个。”罗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讲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大概是,本能地趋利避祸吧。
......
“那十万人,是吾和兄弟分四个方向游说......逐渐聚拢的,咳......”罗睺咳了一口血,舒服多了......“无数出生离死别...到底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坚持,看完啊——”那些生离死别,在此后,会突然闪进脑中,上演.....罗睺难耐地推了推,一直在输能平衡自己心跳的玄牝。
“大概是真人,看多了,吾对故事中的人物,感觉淡泊。抱歉。”请原谅吾,无法与汝澎湃的感情共鸣.....“吾,不是金盔金甲,披风招展地走向光明,而是,衣衫褴褛,抓着兄弟身下血土,纠缠着十万冤魂,跪在法阵里.....曼睩,第二幅画错了。”玄牝的触手,拼命挤进自己手里,罗睺...才发现桌下,血流了一滩。
天卷里的鲛祖,是被声波弄醒的,随后,一个声音问:“找到佛业双身了?”
不是凤凰鸣...鲛祖,回忆了一下这个雄浑的声音...是罗睺。不能告诉罗睺情况,否则,自己无法顶到第一线去...答应曼睩,替换罗睺的承诺,就泡汤了。想到此,鲛祖回怼,“那么有能耐,就别来问我!”
罗睺看了一眼,在天卷里‘装死’的凤凰鸣,准备以后继续将声波放给鲛祖。
旁边,夜麟插了一句,“师父,小叶想回家,已经跟我说好几天了。小寿也拽扯,我的裤子。”
看看,罗睺用石板压住的巨龟,以及,纸片一样耷拉的小叶,曼睩也深感忧虑。“要不然,让他们回家玩几天,再来进修。小寿,都不吃东西了。”
“一来,吾在天卷里,脱不开身。二来,频繁用天卷往来,也不安全。武君,未知他二人进展如何?”凤凰鸣问。
鲛祖闻言,立刻知道了凤凰鸣也在天卷里,躲在哪里呢...无怪,自己再没感到过冷。
小叶闻言撑起身体,朝向天卷,“这里又冷又硬,我想念我的银房子。我想念柔软的、美丽的纱巾,还有,香甜气味的糖。”
曼睩赶紧贡献出自己的手帕,端端正正放在小叶身旁。夜麟又塞了块糖,
“小叶,能进食。小寿,行动提了点速度。化形......”罗睺冷哼,“何况其,不吸收玄牝之能,两天矣。”
小叶抱着糖,舔了一下,“我家的纱巾是透明的,我家的糖,也比这个甜。我不要练功,我要回去!”小寿虽无言,眼泪却下来了。
夜麟暗暗给自己鼓劲——“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以在天都和秋水兴波之间,打通一个地下水道。既可供小寿往来,也可为,天都提供一条退路。我可以移动水道,最好.....能不影响路途上的人,用水。”见众人不语,夜麟有点儿畏缩.....我的想法,很可笑吧。
“吾徒,成已!天都,大幸!!恭喜武君!”凤凰鸣大加赞赏,“天都武功低微者,甚众。水路迅捷,一泻千里。地底隐蔽极佳,众人一旦入水,毁入口,即可断绝追搜。吾,常常忧心,天都被围,采买困难。如今,有此通道,据守无虞!”
曼睩连连鼓掌,“咱们有鲛祖,地下水路,尽在掌握。凤凰鸣,你快求求鲛祖啊!”
此言一出,凤凰鸣立刻收声。罗睺轻笑了一声,“夜麟,辛苦汝了。”
不知,罗睺指的是以前习武习文,辛苦。还是指未来的移动水路.....总之,夜麟振奋极了!因为,罗睺这声笑,轻快无比——你极少笑。有的也只是麻木、冰冷、嘲弄,从来没有轻松的。这声笑,是自己成就的!!这一刻儿,所有的忐忑、担忧、辛苦、自责,全部转变成自豪与喜悦!
底下水道勘察的过程中,曼睩加紧绘制小人书。没想到,小人书工作量巨大,全册约六、七百页,仅一幅从构思到完成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除了屈世途推荐的人,不得已还在公开亭招聘画手。就这样,曼睩也累得头脑发木,双手握笔不住,久坐腿肿胀得不像自己的腿。有好多次,曼睩都想歇歇,也有好多次想起以前中意的,以及,纵情于书海的轻松、愉悦——曼睩就想停下来。可不消一会儿,她就又想到——平平常常付出,与养猫狗何异?只有,自己百般难为,方是爱啊.....
最后,曼睩的手腕和脚腕,都肿得看不见骨头了。这些,曼睩都能忍受,就是对自己创作的怀疑,难捱的很。她常常好几天精神萎靡,提笔就难受,脑袋里空空如也.....在许多的坚持,许多的割舍之后,她终于明白:决定爱一个人和真正爱一个人,两者相差了——锲而不舍的毅力和拒绝诱惑的取舍。
曼睩苦苦地求索,罗睺尽收眼底。一天,他忽然对曼睩说,“不是要学武,走吧。”
曼睩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夜麟不肯支使少独行时,自己有说过要学武来帮助萝卜.....但现在,小人书的第一集,已经上市了,第二集不能耽搁太久,否则,读者就会忘记上一集.....这个时候学武?莫非,上市效果不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丢了天都的脸面,不让我继续丢人了?你是不是,想让我放弃!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这个!画图、写作,是我的立世之本,除此以外,我对这个世间毫无意义!我觉得,就算自己失败,也好过放弃!你觉得失败了一次,就该改弦易辙?告诉你!你递来的台阶,我下不了!文人,想要展露头脚,和武者越众而出,一样困难,所以,我要继续努力,终有一天,我能做得更好!你能不能,别老是让我放弃!说什么,平冤阁机密,外人参与不得。好,我去!现在,又叫我学武?能不能!别搞这些小动作!”
“汝不放弃,就没有任何力量,能让汝失败。”
呃——还在想办法反驳的曼睩,完全不知这是什么展开......
“汝之文,吾看了。汝,已经越众而出。只是,好作品未必当代认可。就如,吾自认为并非恶人,世人却都不认同......长期伏案,对汝损伤极大。”
你又开始、为我找借口了.....曼睩垂头,失了喋喋不休的言语。
“让汝学武,是因汝经、脉凝滞。书房、平冤阁,都是坐。只有练武场,能动。”
呃——听着全然的关心,曼睩知道是误会了,可心口憋得的气,平复不了,“你怎么知道,我经脉凝滞?你又不是医生!”
罗睺无声地笑了下,“没有功体的人,经脉中流动的能量太稀薄,难以与周围的骨肉区分。但血脉,与武者无异。只要比照血脉的位置,观察其流动情况,只是时间问题。”
“呃——?”呆傻过后,曼睩有个担忧,在你眼里,我们是何种模样?流动能量体?“萝卜,请问,我是何种模样,或者,你看别人是何种模样?你看别人的脸么?”
“以前看脸。后来,发现每个人因功体属性的不同,程度的不同,呈现千差万别。这,不是易容,或者,术法所能改变的。时间长了,吾对脸部的关注,趋向于无。”
曼睩惊得张大嘴巴...怪不得、怪不得、你成了万年单身汉!“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重生后,就是这个状态,大概千年里,神识看人识物与肉眼视物,不同。不对,更早......“从天都那次被民众占领,开始。”吾,逐渐看不清人的面目.....
原来以为,那次不战而退,对你没什么伤害。但实际上,已经让你,为抵御伤害开始封闭自己了......曼睩一番考虑之后,“萝卜,你答应我,一件事——在天都,你用肉眼视人,好么?还有那些战友,柚子、素还真、少独行、一页书、尚风悦。你用肉眼看我们。”
“为何?”
你的眼里,没有了人,机会与诱惑,就会少很多。但,这是不能说的.....“因为,我不喜欢、在你眼里,我是一堆血管!”
罗睺笑出了声.....汝,不同。别人是经络,然后是人。汝是人,然后是血脉。“好,用眼、视若属。”
之后,在练武场上,曼睩就被罗睺塞了一把木刀——火烧木,形似罗睺的记都,不过是短柄.....曼睩明白,这是罗睺亲自为自己削制的刀。所以,罗睺叫曼睩双手持刀,全力对着空气砍五十下,她毫无异议地执行了。只不过,二十下不到,曼睩就双肩酸软,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然后,她就发现,罗睺一句竟然都不指导夜麟。随后几天,罗睺还是一句都不指导夜麟。随着,挥刀次数的加量,曼睩渐渐吃不消了,而且,她认为罗睺应该把这份注意给夜麟。但长时间的相处,也让曼睩明白,罗睺的做法都有其用意.....比如现在,她每天都能头脑清晰投入写作和绘画。一沾床就睡过去了,没时间胡思乱想。由于充足睡眠,第二天有充足的精力。体内仿佛有一股欣欣然的冲动,她的心情,也从来不曾这般欢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