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北观不受香火,台阶又高,不让人入内参观,鲜少有人上来。逢春进了这大门,里面居然燃着几柱香火,怪不得远处看去袅袅轻烟扶摇。
院内有几个弟子,有在洒扫的,一把不沾尘埃的大扫把在雪地里随意挥来挥去,弄得地上的雪更乱了。有在席地打坐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深深嵌入三尺厚的雪地里,头上鼻尖上身上全是雪,逢春凑近一看,头发丝上已经结了冰,像是与冰雪融为一体的雪人,逢春的头发丝不小心扫到弟子的脸,他敏锐地打了个喷嚏,鼻尖上的雪掉落满地。
旁边那摇头晃脑读书的和洒扫的很是关注,大声嬉笑道,“完了完了,破功了!”
这时外面有刚才拒绝他们入内的道士进来,急匆匆喊,“通知仙翁,魔界少主来了。”
“通知仙翁,魔界少主来了!”
弟子们一个传一个,声音在观内回荡,过了片刻,殿内有人回应道,“已通知,仙翁在往回赶了。”
明明要把仙翁叫回来,怎么又赶他们赶紧走,逢春非常不理解的乱转。
又听到弟子们七嘴八舌的,“魔界少主有那么可怕?”
“没有啊,我刚才看到了,长得挺乖巧的,还没她旁边那个女的凶呢。”
“你可别被外表骗了,她可是出了名的恣意妄为,爱打爱杀。”
“仙翁连天帝都不怕,还怕她?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特意交代那个少主来了要立马通报。”
“不明白就少说,修道之人,不闻不问才是美德。”年纪大的那个弟子打了一下看门的小弟子的脑袋,小弟子揉揉脑袋不说话了。
趁南极仙翁还没回来,赶紧再仔细看看。逢春兜兜转转,越过大殿进了后院,后院地上有一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四周有水有草,也算是南极仙洲唯一一片绿地了,但是这里也没有树啊……
“仙翁回来了,仙翁回来了!”
大门开启,仙翁匆匆走进来。逢春赶紧也迎上去看热闹。
“结界有无异常?”
“禀仙师,没有。”
结界……怎么没有感受到。逢春再四处张望一番,仍旧没有收获,现下不能现身,不然可用法术试探。
到了这后院,南极仙翁遣散弟子,冲着那八卦图一阵比划。
轰地一声,脚下的八卦图从中间裂开,地开了,逢春吓了一跳赶紧站到太极图外,往里看去,这里面可真是大为观止。
八卦图之下,居然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南极仙翁飞下山洞,逢春也紧随其后。随着洞门关闭,他俩也落在洞底。
逢春捂了捂胳膊,这下面真是比洞外还冷,这洞似乎是在冰中打凿而成,四周全是又硬又厚的冰,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打滑。洞门关闭后洞内不见光明,逢春只能跟着南极仙翁法杖上的点点光亮往前走。
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轰地一声又有一扇大门开启,丝丝阳光洒下,大门之后是一棵巨大的树。树很大,人在其下犹如蝼蚁,但树毫无生机,因为它是一棵完完全全的枯木!
逢春欣赏着这棵树,虽然已经枝桠枯竭暗黑,片叶不留,但依然很庞大很美,好像并没有死去,而只是睡着了。
逢春忍不住摸了摸树干,有一丝热量传入她的体内,她心里一惊,这棵树好像有什么魔力,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想要摸上去。
“是谁!”
逢春这一摸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动静。南极仙翁法杖一指,逢春的隐身衣也无处遁形。
“仙翁。”逢春不好意思地拜拜。
“居然是你!”仙翁惊诧,复又捋捋胡子叹气道,“真是命由天定。”
“仙翁,这棵树是不是我的真身?”逢春犹记得照妖镜下自己的真身,一节朽木,“听说人都和自己的真身有感应,我感觉我和这棵树很熟悉,再熟悉不过。”她好奇地看着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捋了捋胡子,点了点头,“这棵树名仙木,是上古时代所生,曾经是南极唯一也是最大的一棵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灵力十足。”
“那她……哦不对,我……是怎么变成一棵枯木的?”
“天雷降下,仙木浴火难生,树灵转世有新的肉身,难再归来,故此我围着这棵树,建成这座道观,将它封存在冰雪之中,封存它的一丝生机,以期它再度复活。”
“难道我这不老病也是因此而来?”
魔帝魔后多次寻访南极,应该就是为了这棵仙木吧。
仙翁点了点头,“虽然这里可以延缓仙木灵力消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仙木的灵力确实在一点一点消耗殆尽,此过程少主也会倍感不适。”
“待到仙木彻底枯死,我也就要死掉了,”逢春苦笑一下,“不过看这棵树,还有些年头可活。”
“它已经坚持了不知道多少年岁了。”仙翁感叹道。
“感谢仙翁。如果不是你守护我的真身,我这小命早就不保了。”
“少主,不必悲观。你已脱离真身轮回多世,老朽猜想,就算有一日仙木枯朽,或许你也能有生机依旧。”
“那就借您吉言啦。”
逢春从观里出来已是夜幕降临,南极仙洲的夜色很美,五彩的天光在夜幕绽放光芒。
“少主!”阿梦和简子烨依旧在观底等她。
“怎么样魔仙子,有树吗?”简子烨坐在雪地里,狐裘裹得他严严实实的。
“这里曾经是有一棵树,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
“那南极仙翁也不知道短剑的来历了?”
“他不知道。”逢春摇了摇头。
“逢春少主,你过来一下。”他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逢春毫无防备地靠近了。
“啊!”逢春感觉肚子上一凉又一热,往下看去一把匕首插入了她的腹部,热血流出来把雪白的狐裘染成鲜红,像一朵红色花蕊的白花,在雪地之上缓缓绽放。
“你干什么!”阿梦一跃而上将简子烨踢倒在地,凡人哪能经得住阿梦这一脚,他吐出一口血无法动弹。
逢春感觉身上钻心的痛,咬牙将匕首从体内一拔而出,血喷了出来,与冰冻结在一起。
“少主,怎么样!”阿梦将她扶起来,急得快哭了,虽然逢春从小伤口就好的快,但自从上次永生林受伤,她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康复,不比从前了。
“无事。”逢春嘴角有些泛白,看着躺在地上的简子烨,一步步走向他,“为什么刺杀我?”
简子烨也不隐瞒,轻蔑笑了一下,“你不是都看了那本家传秘史吗?不再仔细瞧瞧?”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秘史,随手甩给了逢春。
阿梦瞪了他一眼,拾起来交给逢春,逢春虚弱地一页页翻看,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答案。
这最后一页上写,魔界统治者,欺骗于他,说好的黄金,结果却是假的,害得他失了短剑也没换到钱,最后夫人也不治身亡了,这人好像因思念过度得了重病,病危之际编下了这本册子,书的最后一页还写着有朝一日这本书传到有识后辈之处,记得给他俩报仇。
逢春怎么也觉得魔帝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日月城也不缺钱,不至于为了一点黄金骗一个凡人。这件事真要知道真相,也只能问这人的老祖宗了,可显然已无处去问。
“你走吧。”这里天寒地冻,他又被阿梦踢受了伤,能走出去就算是命大。
逢春扶着阿梦的手往前走,阿梦一个口哨召唤来了马车。
“阿梦,”逢春靠在马车上闭着眼,“回魔界是不是又要经过永生林。”
“是的。”阿梦也想起了什么,有些害怕,“要不咱绕个路。”
逢春摇了摇头,她双手捏诀化为一只巴掌大的火鸟,展翅飞走了,“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