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你这老倌儿好不老实。”猴子舌绽春雷,双目探出两道实质般的金光,尽落在樵夫身上,樵夫就觉那金光将自己浑身上下都看透了一般,于是便去了伪装,化作一眉心有一白色的星星的老头,却正是司掌太白的星君——太白星君。一身白色仙袍,鹤发童颜,却是好一个有道修真。
太白金星忙说:“猴王勿怪!猴王勿怪!老朽是天上太白星,特奉了上命来见猴王的……猴王且听老朽细说……”
这太白金星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玉帝派他来指点猴子往灵台方寸山上修行的事润色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玉帝怜惜猴子寻长生之心,念其天生地养,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特意让自己下届来指点一下猴子修行的方向……不过这话,也只能忽悠一下以前的猴子,这会儿猴子听了,就一个想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要不被利欲熏心,不要让贪嗔痴蒙蔽心智,凡事多琢磨几分,太白金星的话术无论如何出色,也都骗不了猴子。
猴子却是不动声色,表面上还做出了很无邪的欣喜,满口说:“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那里真的可以修得长生吗?”
太白金星一脸尊崇,冲着西牛贺州的方向虚空一拜,满口赞誉,说:“那可是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一个小小长生法,又算得什么?猴王,那可是你的造化啊……”
猴子问:“果真如此?”
“哎哎哎,老朽辛辛苦苦从天上下来,骗你作甚?”
……
猴子歪着头,想要从太白金星的脸上看出一些真假来,只是太白金星却一脸的真诚,看不出丝毫端倪。
太白金星也见好就收,唱了一句“去也、去也”,足下生出青云,拂尘一摇,就升天而去。
猴子看着太白金星消失,忽然嗤笑了一句,心头暗骂了一句:“这死老头儿,却是把我当傻子耍。这天地间,仙有五等,人、鬼、妖、地、天……天仙得录仙籍,方可称为金仙。那什么劳资的菩提祖师……还什么隐士真修,都不录仙籍,又怎么称得上大觉金仙呢?”它可不是那个初出了花果山的猴子,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自打学了武功,可以依靠轻功三山五岳的飞……
它就已经不是那只懵懂无知的猴子了——它岂能对自己关心的长生方面的内容不了解?
大觉金仙啊……如来佛祖那般的佛陀,才能称为大觉金仙。这个称呼本身还是因为西方极乐是天庭承认的一方势力,是有仙籍的。
金仙是一种身份、地位,而并非本身的实力。既然“大觉金仙”的称号都是假的,那须菩提又有几分是真的?
天仙……这已经是这一方天地间最顶级的境界了。
……
猴子反身进了屋,问王青:“青哥,这事你怎么看?”王青此时心头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是依靠着强大的精神异力强行收摄了心神……这竟然是西游的世界,而这一只猴子,竟然是孙悟空——齐天大圣孙悟空!过了好一阵,王青才说:“该来的,躲不过。该去的,就去吧。”
王青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
“那老倌儿分明是在诓骗于我……”猴子说的毫无顾忌。
……
王青寻思了一下,选了传音入密,以内功将声音传入猴子的耳朵。说:“不要作声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既入了局中,又理由不殆,便只能跟随人的计划去走……有些话,莫要说了,放在心里。天庭有顺风耳,有千里眼,你做什么,人要看,就能看到,要听,也能听到……”
千里眼、顺风耳。
还有那什么地藏王菩萨的谛听。
却是令人忌惮的。
但千里眼的眼睛再好,可只要表面上不动声色,不写出文字,付诸行动,他便无可奈何。顺风耳、谛听再牛,可一旦声音不传六耳,切断了传播的媒介,想来也是听不到的。这是王青想到的针对法子。
猴子说:“醒的……那我就去那个什么灵台方寸山看一看……”
第二天一早,猴子就飞往西牛贺州,几经打听,也不曾听闻灵台方寸山的所在。猴子也不气馁,心知那些人定是会做引导的,便在西牛贺州随意晃悠起来……却不知这会儿菩提祖师正看一眼圆光水镜,又看一眼太白金星,就揪一把胡子,整个脸都苦成了苦瓜:“上使,您觉着这猴王,贫道能教的了吗?”
无他——
水镜中猴子展出的手段已经比他厉害太多了,这要是来拜了师父,又该如何管束?打,打不过,追,追不上。
虽说是“弟子不必不如师”又说什么“青出于蓝”,可好歹那也要是一张白纸学出来的才行……
太白金星怜悯了这个小散仙一眼,心中暗叹:“可怜、可怜,被大天尊选中了,你又奈何呢?”嘴里安慰:“它不过是要学个长生法,你到时候找个机会,教了就是。它这般厉害,等学艺有成,你这三星洞不也能广大门楣吗?”
须菩提:……
广大门楣他是想的,可却不这么想——这猴子是厉害,可问题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无非是自己修持的一门仙法《大品天仙诀》,还有天罡、地煞变化,这三样虽算不上是在修行界烂大街的技艺了,可那神仙、妖魔,精通此道的却不在少数。至于其它的一些广、杂的旁门左道的本事……
说出来都有些失面皮。
限于其自身的跟脚、资质,同样的《大品天仙诀》,同样的天罡、地煞变化之术,无论是法力上还是修行、变化上,比之妖魔都多有不如。那真的是这个打不过,那个也打不过,唯一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筋斗云了。
可……
看猴子那遨游天地的速度,似乎也用不到自己的筋斗云。
菩提祖师是以自己驾驭筋斗云的速度来比较、衡量的,却未想过以猴子的天资,是可以将筋斗云发挥到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境界的。
……
斜月三星洞没有“底蕴”啊,因为缺乏好的修行典籍,菩提祖师就算是自己东拼西凑,三教合流,这里弄一些,那里凑一点,也无法解决这个现实的问题。由此也就导致了门人弟子都是凡人——人家有资质、有天赋的,不是去拜了老君,就是拜了真武,各路大神的道统多如牛毛,轮不上他个小洞府。
能来的,又都是被剩下的修仙渣……一个一个的,大品天仙诀被他拆开了教,就差嚼烂了喂了,可也一样学不好。
……
这样的“广大门楣”岂非是如三岁稚童闹市持金,离那灾祸就不远了。可太白金星这样的上仙来了,明确的说了,他又拒绝不得。
“星君……”
太白金星一通许诺,说:“老君新开了一炉九转金丹,我来时,老君便着我给你带了三颗……这一粒金丹,便能让人脱胎换骨,化凡成仙。五百年一次的劫难也快了吧?若是地府之人来拿你,你又要如何呢?”太白金星看着须菩提,笑的高深莫测:“天庭里披香殿里还缺了一位管事……”
这,却是菩提祖师绝无法拒绝的诱惑了……
他的大品天仙诀是有着致命的缺陷的。
其本质本不能长生。
故,一旦寿命到了大限,地府的无常便会来勾其魂魄,在地府审了过往,重新投胎转世。而其一身修行,也自然就烟消云散了。【1】
可有了仙籍就不一样了——
录入仙籍,地府就管不了了。
而入仙籍的途径有两个:
一是自然籍贯,即本身的精气神三宝修为都达标了,那其神魂便自然会和天地产生反应,自动登入仙籍——而这种仙籍也是最稳固的,完全可以做到“傲公卿”,不需要看天庭人的脸色。因为这种仙籍是剥夺不了的。
二是仙为录入——由天庭借助权柄,将修为不足之人登记上去,而这种仙籍是完全由天庭说了算的。
说剥夺就剥夺,半分不由人。
菩提祖师做不到一,就只能选择二。太白金星见着事成,便又去找猴子——上一次被看破了行藏,这一次也懒得伪装了。就直接借助了千里眼的神通,用圆光术定了位置,找到了猴子……
“猴王慢走,猴王慢走……你的方向错了。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在南边。是一处临海的仙岛……”
又给它介绍了方寸山的形貌:
千峰排戟,万仞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奇花瑞草,修竹乔松。修竹乔松,万载常青欺福地;奇花瑞草,四时不谢赛蓬瀛。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蒨崖苔藓生。
生怕的猴子找不到地方。
【1】见孙悟空醉酒后,被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