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少天,他们随身携带的食物几乎是见了底,而头顶上那颗巨大的火球,也散发出极其炙热的温度,使得他们本就不支的体力更为严重。
走在前头的卢十四穿着吐蕃人的甲胄,与他的身材脸型相比较,还真与吐蕃人比较相像,这也让他们接下来的路程好过了许多。
踏踏踏——
洛小乙的脚步越发的沉重,可能是因为身体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伤口一直都没能愈合,身体每况愈下,甚至还有恶化的迹象。
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坎坷,又走了那么长的路途,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完全透支,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如果不能及时救治,恐怕就只能砍他的右臂来保住性命了。
走着走着,只听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扑通——
走着走着,洛小乙一个踉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那苍白无力的脸庞让人看得心酸,李崇仁见状瞬间蹲下,连忙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乙,怎么样?”
紧接着,卢十四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咬牙坚持一下,你是于阗镇第七团最后一个兵,你若是死了,镇守使他们为了护住你而死还有什么意义!”
但这时的洛小乙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他的大脑此刻十分恍惚,仿佛看到了现实世界,那是他的家人,他的妻,他那未满五岁的儿子……
“回去,我要回去……”
洛小乙缓缓抬起他的左手,他竭尽全力想要触碰到脑海中产生的虚影,可无论他如何触碰,都只是碰到了一抹影子,而他的额头上,早已遍布汗珠。
见他这样,李崇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摸了摸洛小乙的额头,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色:
“小乙…发了高烧。”
听到高烧这两个字,卢十四顿时反应过来,他连忙将洛小乙穿在身上的外甲脱了下来,那血肉模糊的右肩已经完全溃烂,如果再不处理,就只能把这条胳膊都给砍下来了。https://
伤口与上衣已经完全粘合,如果要保住他的胳膊,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只见蹲在地上检查伤口的卢十四站了起来,那被晒得黝黑的脸庞露出黯淡的神色,他对蹲在那里的李崇仁缓缓道:“如今想救小乙,就只有一种办法了。”
“王充!把小乙包裹里的火折子拿出来。”
紧接着,那个会讲吐蕃话的唐兵走了过来,然后将洛小乙随身携带的包裹打开,把里面所有的火折子都给拿了过来。
这是军中将士受伤救急的治疗方法,那就是用火,把随身携带的障刀烤一遍,整个刀面都烤烫后,再用烫面直接接触伤口溃烂处,以达到凝血和溃烂的目的。
现在这片大漠中也没有个小镇能够歇脚,更别提能有个人来给洛小乙医治,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
“唔……我…想家,我想家……”
“我还有老婆,还有孩子……”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洛小乙的意识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混乱状态,围在他旁边的所有人都对此十分着急,如果不能及时把他的烧退掉,恐怕即使是清醒过来,他也是个傻子了。
只见王充吹燃手中那几根火折子,蹲在地上的李崇仁也帮着他吹燃另外几个火折子,并将火焰对准卢十四抽出来的障刀的刀面处。
“你可不能死啊……别忘了,当初是谁说的要回长安,是谁说的要把第七团的使命肩负在身上,你是我们的支柱,你死了,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却没曾想,卢十四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正是因为这番话,也感动了李崇仁等三人。
他们要去长安?
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躺在李崇仁怀里神志不清的洛小乙,又看了看蹲在另一侧的卢十四。
“他是我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兵。”
这时,卢十四忽然对眼前几人说道:“洛小乙,家在洛州,十七岁从军,今年二十三岁,在安西担任戍卒已三年有余,半个多月前,他所处之于阗镇第七团共两千多名官兵,除洛小乙活下来以外,全部阵亡。”
“他是第七团最后的火种,也是安西军的希望,和我们相比,他还年轻,我们死就死了,可他不一样……”
说着,卢十四那张紧绷的脸忽然面向眼前三人,而后又猛地低头看着手中已经烫红了的刀面,他抬起刀,连忙冲了过去蹲在洛小乙身旁,但谁都没有发现,这个铁血硬汉就在刚刚下意识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罗克用!把洛小乙的内甲给脱了!”
站在身后的罗克用这时一个箭步上前来到洛小乙身边,并蹲了下来一点一点地解下他的内甲,然后将其放在一边,只露出穿在最深层的衣衫。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他们的衣甲在阳光剧烈的照射下已经全部湿透,额头上也早已遍布汗珠。
啪嗒——
啪嗒——
汗珠顺着脸庞不断流淌,身上的铠甲也被晒得极其炽热,汗水滴在甲片的那一刻,都可以听到甲片上“滋啦啦”的蒸发声。
罗克用将洛小乙的衣衫慢慢地敞开,只见他胸前表面的道道伤痕映入众人眼前,但卢十四却对此早已适应,他并不知道这些伤痕是怎么造成的,也不想知道,作为军人,这些伤痕就是他们的荣誉。
唰——
蹲在地上的王充抽出腰间障刀递给了罗克用,衣肩已经和洛小乙的伤口彻底粘连一起,他要把粘连的部分割开,然后再用刀处理。
但这时,洛小乙又开始说起了胡话,又是大神,什么网络作家,什么历史系大学生,这让四人那悬着的心越发地紧张,生怕洛小乙真的会因为这一劫而变成了个傻子。
咔嚓——
很快,衣衫和伤口溃烂处被割开,卢十四手中的刀迅速贴在伤口处,只听一阵声响,一股白汽忽然升腾起来,躺在怀里的洛小乙发出痛苦地闷哼,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脸上的汗水仿佛就像瀑布那样流淌了下来。
“唔……嗯——”
“啊!!!”
不一会儿,卢十四将刀收了回来,而那溃烂的伤口也已经凝固,他又忙拿起包裹中仅剩下的最后半瓶金疮药,这是洛小乙的救命药,打开瓶塞后,药粉铺在了伤口凝固处,然后又抽出最后一条白布,把伤口给包了起来。
“这下,他的命和胳膊都能保住了。”
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本想能休息一番,可没想到,在他们的左侧,忽然露出了一个人头,但他并没有躲过卢十四那敏锐的目光。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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