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先锋军士兵们距离河岸越来越近,浮桥也搭建的越来越快。
而对岸的弓弩手们,被突火炮和突火枪轰杀近半,剩下的一半人则是吓破了胆子,纷纷后撤。
半个时辰后,浮桥搭建完毕。
种谔一声令下,先锋军率先冲向敌营,高茂山率领的中央禁军紧跟其后,最后是俞龙珂率领的部落兵丁。
宋军势如破竹,而吐蕃三部则是瞬间怂了!
董毡见到宋军过河,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两万青唐兵,转身就跑。
他明显是提前安排过。
两万青唐兵逃跑时,早已准备了战马,迅速排成队列,几乎毫无慌乱地朝着青唐城的方向跑去。
而当木征和青宜结鬼章知晓董毡不战而逃,且带走了大量马匹后,也都没有什么斗志了。
吐蕃人的斗志,在那十架八牛弩被宋军的突火炮轰击成碎片时,也已经变成碎片了!
木征问道:“两位相爷呢?”
“他们……他们……也……逃了!”一名偏将回答道。
木征和青宜结鬼章气得直想死,他们本来只是当帮手呢!
想着这一战没准拖着拖着就不打了,他们便能轻易得到青唐城,并获得西夏和辽国的支持。
哪曾想,主事儿的人都跑了!
青宜结鬼章看向木征,道:“咱们还打个屁呀,越打死得越多,咱们能捞到啥好处?”
在吐蕃,一旦没有了兵丁,就会被周围的部落迅速吞掉。
“那咱也跑吧!”木征无奈地说出了这句话。
青宜结鬼章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
当即,两个首领迅速下令火速撤退。
兵甲、粮食全都不要。
大宋士兵们都惊呆了,他们本以为将会面临一场残酷的遭遇战,哪曾想竟然是一场追逐战!
对方竟然不战而逃,并且逃跑起来像兔子一般!
种谔望着逃跑甚是迅速的吐蕃兵,想了想,朝着一旁的王韶命令道:“杀兵不如擒将,王韶,你带领先锋军速速追赶辽国国相耶律乙辛和西夏国相梁乙埋,我和高将军带着禁军去追吐蕃三部的首领!”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到了赵顼的营帐前。
“禀官家,我军渡过黄河后,敌军不战而退!董毡率先带着两万青唐兵朝着青唐城方向逃窜,另外两部落朝西逃窜,西夏和辽国的相国也分别逃窜,几位将军兵分数路,正在追敌!”
“噗!”
一旁正在喝茶的韩琦,一口将茶水吐了出来,面色狂喜。
“这……这……这就结束了?”
赵顼也露出笑意,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但细细一想,吐蕃三部本就各怀心思,再加上突火炮和突火枪的震慑,他们有斗志才怪呢!
韩琦迅速站起身来,躬身拱手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此战之后,我大宋西北安宁无虞,吐蕃与西夏皆不为惧!”
赵顼也非常开心,笑着说道:“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翌日,近午时。
追拿吐蕃三部兵将的种谔与高茂山回来了。
种谔拱手道:“官家,臣等夜追近六十里,俘虏木征与青宜结鬼章部落士兵一万三千余人。当下剩余的人躲在一个山寨中龟缩不出,臣来请示官家,是否继续围攻?”
高茂山也拱手道:“董毡逃跑较早,臣俘虏青唐兵士五千余人,剩下的全都躲在青唐城了!”
赵顼想了想。
“先休息吧,朕不打算再打了!河熙区域已是我大宋领地,再打下去,吐蕃完了,吐蕃人可能也完了,朕不愿占领一块没有人烟的地方!”
种谔和高茂山当即拱手,退了出去。
韩琦对赵顼的决定自然表示赞同,他笑着说道:“老臣现在最期待的便是王韶率领的先锋军了,不知他们能不能将那二人抓回来?”
“哈哈!”赵顼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若能抓到,那就热闹了!”
赵顼的笑声刚落,就见王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其单膝下跪,一脸兴奋地朝着赵顼禀报道:“官家,臣……臣将辽国国相耶律乙辛和西夏国相梁乙埋抓回来了。这两人不会骑马,乃是坐的驴车,速度很慢,便让臣逮到了!”
“坐的驴车?”
听到二人所乘的交通工具,赵顼忍不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王韶和韩琦硬憋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他们不敢笑。
当年太宗出征,想要夺回燕云之地,兵败负伤后便是坐着一辆驴车,狂奔一百余里,才捡回了一条命。
甚是丢人。
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只不过这二人的运气差了一些。
祖先之丑,赵顼自然不愿多提,他想了想说道:“先将二人关进囚笼吧,朕还真没想好怎么处置他们?”
这时,韩琦拱手道:“官家,要不就先由臣去磨一磨二人的脾气,免得他们在面见官家时,出言不逊,另外也看一看他们能拿出多少诚意!”
赵顼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已经黄昏了,让大家开锅造饭,今晚的伙食标准,每人至少保证半斤肉!”
“是,官家!”韩琦拱手道。
对面军营中还有很多牛、羊,粮食,够大宋士兵们大吃好几顿了!
片刻后。
韩琦来到军营中间的一处囚笼中,囚笼四周有数名士兵把守。
不然,大宋士兵们一人一口吐沫就能将二人淹死。
辽国国相耶律乙辛和西夏国相梁乙埋身穿薄衫、头发凌乱,脸上也是污浊不堪。
二人垂头丧气地坐在牢笼中。
“咳咳……”
韩琦大步走到牢笼前。
二人一抬头,便认出了眼前人。
韩琦和耶律乙辛算是老熟人了,二人见过至少有五面,不过以前见面,都是耶律乙辛挺着腰杆,一脸睥睨。
而韩琦卑躬屈膝,谨慎卑微。
现在,耶律乙辛已然变成了阶下囚。
梁乙埋和韩琦并未见过面,但当年韩琦曾主政西北,梁乙埋是见过韩琦画像的。
耶律乙辛看到韩琦,不由得瞬间站起身来,挺胸冷声道:“韩琦,速速将老夫放出去。当下乃是吐蕃西夏与你们打仗,与本相何干,你抓本相,是要与我大辽开战吗?”
梁乙埋一愣,这个老头儿还真会躲事,将自己推脱得干干净净。
“韩相爷,大宋乃礼仪之邦,这样对我不太合适吧!咱们可以和谈,你们提条件,有些事情,我……我也是能够代表西夏答应的!”
梁乙埋说话就要卑微一些,他年龄小,且西夏在大宋面前,一直都算是小国。
韩琦走近牢笼,后面立马有士兵搬过来一把椅子。
韩琦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来,咱们一个一个聊!”
说罢,率先看向梁乙埋。
梁乙埋眼珠一转,趴在牢笼的立木上,说道:“韩相,你若能放了我,我……我保证西夏可以不再发兵攻宋,咱们两国修好,边境再也不会有战事,在西夏,乃是由我和我姐姐当家,我说话算数,保证……”
梁乙埋话未说完,便被韩琦打断了,他摆了摆手。
“无须讲这些虚的,我大宋莫非还怕你西夏攻打不成,你就告诉老夫,西夏若赎你能拿多少银两吧!”
梁乙埋想了想,举起一个手指头。
“一万两,行吗?”
韩琦忍不住笑了。
“梁乙埋,你觉得自己就值一万两?那老夫就当你在乱战中被杀了!”
“十万两,十万两行吗?”梁乙埋慌张说道。
见韩琦没有搭理他,他继续加价。
“二十万两?”
“二十五万两?”
“三十万两?”
韩琦面无表情,依旧没有搭理他。
“一……一百万两!”最后,梁乙埋咬着牙说道。
韩琦顿时笑了,道:“可以,老夫会向官家禀报,也会尽力为你说一说好话!”
随后,韩琦看向辽国国相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冷哼一声,道:“韩琦,你在大宋也不过是个副相,和本相的身份不对等,我要见你家小皇帝,老夫不信,他敢向我大辽要钱!”
听到此话,韩琦朝着一旁的士兵摆了摆手,道:“放他出来!”
耶律乙辛不由得大喜,他想着大宋便不敢招惹辽国。
其大步走出来,看向韩琦。
韩琦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走到耶律乙辛的面前,突然扬起手臂。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打在耶律乙辛的脸上,后者直接跌坐在地上。
右脸通红。
“你……你……你竟然敢打老夫?”
韩琦看向他,道:“现在,我和你的身份对等吗?”
顿时,耶律乙辛不敢说话了。
这一巴掌,将他的自傲与尊严全都打没了。
而富弼、曾公亮、欧阳修等人此时若知韩琦扇了耶律乙辛一巴掌,那绝对羡慕得要立即请旨来西北一趟。
大宋终于在辽国面前,昂首挺胸地站起来了!
耶律乙辛顿时不敢再豪横了,缓缓站起身来,走进牢笼中,以恳求的语气说道:“韩……韩相,只要放了我,我……我也愿意拿出一百万两白银!”
耶律乙辛彻底怂了。
韩琦没有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饭毕,韩琦、种谔、高茂山、王韶、俞龙珂等人齐聚营帐之中。
而韩琦已将他与耶律乙辛、梁乙埋所聊内容,全部都汇报给了赵顼。
赵顼笑着朝众人说道:“如今,朕御驾亲征前定下的目标即将圆满完成,朕不打算再打了,青唐城也不打了,木征和青宜结鬼章也不打了!”
赵顼看向王韶。
“王韶,朕命你向董毡、木征和青宜结鬼章传令,朕准备和他们好好谈一谈,时间就定在后日午时,黄河岸边,告诉他们,可以选择不来,但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臣,遵命!”王韶拱手道。
然后,赵顼又说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处理耶律乙辛和梁乙埋呢?”
擒获二人,乃是意外之喜。
若将二人杀了,产生不了太大价值。而拿二人去和西夏、辽国交换一些东西,二人的价值也有限,最多也就值二百万两银子。
王韶率先说道:“首先,我们应将我们绥州大捷,黄河岸对战吐蕃三部大捷,以及擒获西夏、辽国国相的消息放出去,不但让我大宋子民知晓,也要让西夏和辽国的百姓知晓,以此扬我大宋国威!”
“其次,我们将二人押送至汴京。西夏和辽国必会来赎,到时就看他们的诚意了!这种事,西夏和辽国都是做过的。”
种谔、高茂山和俞龙珂听完后,都很兴奋,这种做法无疑是最解恨的。
虽然有些不太符合大宋礼仪之邦的称呼。
韩琦却微微皱眉。
“这样做虽然很解恨,但无疑是在引战了!我们拿下河熙地区后,无疑要派大量士兵驻守,还需大量银钱。若真和辽国、西夏全面开战,对大宋百姓就真的不利了!”
若继续征战,那只能增加百姓赋税来获得军费了。
韩琦无疑考虑得更加深远一些。
“将我们在吐蕃大捷以及抓获辽国和西夏的相国的消息放出去,这个没有问题,但将此二人押送到汴京,便算了吧!咱们抓的又不是梁太后和耶律洪基,二人并没有太大价值!”
赵顼站起身来。
“待后日,咱们将吐蕃的事情完全解决,就将这二人放了!”
“放了?”诸将均是不解。
赵顼看向韩琦。
“韩相,你让梁乙埋传话给梁太后,即日起,只要他们不再挑拨,我大宋便不会再战,双方将继续互市!”
赵顼并不想要西夏的领土,又破又穷,如今大宋自己的土地还没有经营好,要那些没用!
并且,西夏已经占了河熙地区,想要打西夏,随时都可以。
“另外,你也让耶律乙辛传话给耶律洪基,自即日起,大宋与辽国,再无岁币之说,贸易如旧,他们若想战,我们便接着!”
“再无岁币之说。”
听到这几个字,韩琦、王韶、高茂山、种谔四人的眼眶瞬间红了!
六十三年了!
自澶渊之盟起,每年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而后在仁宗朝,又增至每年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
大宋已经交了六十三年了!
这笔岁币,对大宋来讲,不是很多,但丢人呀!
而现在,大宋确实有将其取消的胆气与实力。
赵顼想了想,又说道:“韩相,你和梁乙埋、耶律乙辛分别定下的一百万两赎人费,你和他们继续聊。但这不是咱们大宋与西夏、辽国的买卖,是你和他们二人的个人买卖!”
“臣明白!”韩琦顿时笑了,官家这是既要保持大宋礼仪之邦的风格,又想要拿下这二百万两。
这不是又当又立嘛!
其他人也都不由得笑了,对于目前的解决方式,众人甚是赞同。
当下,确实还不是灭掉西夏、灭掉吐蕃、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最佳时机,不过若辽国真敢战,大宋便会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