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呆的程大胆,抱头痛苦的嘶吼起来,及至光影碎片消失不见,一切都安静了。
程大胆松开紧握着剩子的手,对剩子露出感激的表情。
“师——兄弟,谢谢你。让那些人,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寻回你们,为您们平反,得到该有的荣光!还有我可怜的母亲,本来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复活您的,看来不用了,去和我的父亲一起上路吧,你们的身体,等到他回来,一起合葬在家乡的桃花林旁边。”
看着程大胆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剩子倾诉,他满眼噙着泪花,却不落泪。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我想你肯定能有办法的,那么多年都等到了,千万不能冲动。”
程大胆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在女人的尸体头顶的长发下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丹炉样的罐子。破开封印,又解开锁链样子的法器,颤抖的双手掀开了厚重的盖子。
一股阴冷的感觉冲来,伴随着女人的哀嚎吟唱,那罐子不断涌出闪着光点的虚影。
程大胆赶紧拿出一张发黄的绢帛,按照上面的古字,诵读起来。
“人鬼殊途,天地有序,万物有灵,皆入轮回。善恶同路,阴阳相隔,奈何桥前,孟婆相送。不做孤魂,去往黄泉,阴司明断,生前行善,不入地狱,只踏轮回……”
就见那光点,凝聚成了死去的那女人模样,她慈祥的看着诵读的程大胆,又瞟了一眼剩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躺在了自己的尸体上。
随着光点消失,只是传出一句欣喜的话语。
“感到他刚来过,我去找他了。”
看到程大胆哭的那么伤心,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点受到波及,心情忐忑的出了秘室。
也没了来时的心情,迈步走到最外面的大厅。
回想起来往事来,尤其是父母的空白记忆,难道真的如孙叔告诉的那样,父母都死于瘟疫吗?
“谢谢,送他过来,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
看到梳洗打扮一番的程大胆,从里面走来,先是感激的说了一句。
“谁遇到这事都不会不管的,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还要请你帮我瞧瞧那些灵花药草。”
“别人怎么会为了一粒丹药,去得罪孟家呢?此事说来话长,还需从长计议。孟家对其他家族天骄的迫害,等我们去了孟家秘境再说吧,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无力的。那些灵药,我必须去帮忙,要不是黄家仗义出手,我怕是再是天才也没有今日,要不是峰主给我的护灵炉和老祖炼制的不腐丹,母亲忧郁而死的时候,哪能有今日一家人的团聚!”
剩子点头,难怪程大胆对于黄悦影的亲情般的宠爱,原来是来源于这份大于天的恩情,自己所做的微不足道,但是对于程大胆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解开了心中多年的疑惑,释放了那苦闷的委屈。
出了门,不再谈论此事,程大胆说起了最近内门趣事。
王家大小姐来了内门,总不消停,被罚去面壁思过,潜心修炼,竟然觉得自己修为太高了,私自领取宗门任务,偷偷摸摸的主仆二人,连哄带骗的糊弄过看守弟子,跑出宗门,历练去了。
那大长老知道后,非常暴怒,出奇的没有惩罚那些弟子,让他们同师兄弟们,拿着自己的令牌,去了贡献阁,然后下山,兵分几路去追那主仆二人了。
还有那孟家,就是该遭天谴的——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赶紧改口,那孟林自诩天骄,我看跟他大哥比差上十万八千里!原来能进他不进,总想着在外门比拼中,露上一把脸。这回可好,不知道练了什么秘术,偷偷摸摸的进来学习,可又感觉那筑基不正常。
最有意思的是那吴家,整顿了整个守灵峰,真是弄的鸡犬不宁,人家这拉出来练兵,掌门也不方便过问什么。最稀奇的是千百年来,都不曾踏入竹林草屋,都闹出动静了。
……
翠竹高耸入云的排列着,新生的竹笋密密麻麻的点缀着密林的景色。
一袭白衣的少女,蒙着白纱,朝着深处的草屋走去。
小院外面,一个破衣啰嗦的老汉,正砍着竹笋,装满了满满一箩筐。
“姑娘留步,这里不容外人踏入!如果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白衣少女停住身影,举着宝剑,轻蔑的回答。
“老头不要装傻,在那失败了,咱们的约定也就不作数了。如今你病入膏肓,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如跟我们合作,乖乖交出那件东西……”
老汉也不搭话,摸了一把汗水,一股强大内力,使得本来瘦弱的身体,变得异常强健,宛如年轻小伙子。
散发的力量,都吹起她的衣纱,赶紧用手护住面纱。
“强弩之末,竟然如此羞辱于我,这是再向我们示威吗?”
那白衣女子正要运功反击回去,老汉轻蔑的张嘴一吼,强大的声波震向远方。
长衣飘飘的少女,从袖口中也释放出一丝力量,虽然同处于一个层次,火候上还是弱了不少。但见她嘴角溢血,那宝剑飞回背后剑囊,运转功法按住头顶,不停的退后而去。
远处看守的众多弟子,承受不住,吞服丹药,嘴鼻溢血的转头跑出竹林。
离此不远,奢华洞府里,一个俊面男子玩弄着一只磨的精光的兽骨。
“师父,那白姑娘初来此地,您怎么能让她去那种危险之地呢?何况我们最近去打搅他,已经触犯了宗门规矩,要是被怪罪下来,可怎么办?那些家族留守的人,都看着呢……”
那主座上喝着灵茶的老妪,不紧不慢的看向洞外,一阵巨吼传来。
“听见没有,那个丫头,一个外人,来到这里就想着指手画脚,到那儿给她点教训,也省的后面碍手碍脚。这里是我吴家的天下,那孟家也不可靠,你给我盯紧了那丫头,师妹那里,有我来办,她虽然跟白家走的近,这事也有她联系牵头,毕竟她是吴家的人。再说咱们让王家、孟家斗上一斗,也好坐收鱼温之利,才能真正崛起。寻找灵种的那张网,不急,慢慢收网,才能得到大鱼,太急的话就把鱼吓跑了。记得去把我的书信,让我的娘家来人,带回北方的宗门,加快行动。去吧,一切秘密去办,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男子赶忙放下兽骨,点头称是,接过书信,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快步出了洞府。
那老妪刚才还气势逼人,此刻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走进内室,在一个挂满兽骨的屋子里,从古桌上面,拿起一碗略有余温的黑血,把一颗腥臭的丹药服了下去。
一阵轻盈的脚步,那老妪刚刚收了功法,气色好了不少,气势也强了很多。
“金丹之力,姐姐的修为又进步了。人生苦短,何不学学妹妹我,常葆青春。你让我这么急迫前来,难道是为了念清这孩子?”
那老妪点头,意味深长的说。
“吴丹,难道为了你那非亲非故的干侄女,要置吴家于不顾,拿你两个好徒弟做赌注吗?我吴珍,是老了,卡在金丹这道坎,多少年来都过不去——可我知道根在哪里,不惜拿命来换战力,不然我吴家还能在这守灵峰坐的稳吗?”
看到姐姐有点动怒,吴丹却是显得不很着急,有些矛盾的看着满脸皱纹的姐姐。
“姐姐为了家族做的够多了,你能大义凛然的不顾一切,我却是不能没有儿女情长,不然我的功法,我的——我的苦衷,我有苦衷!那俩不成器的徒弟,心里想的是宗门跟自己,又哪里在乎我吴家,留着也是还有点价值。这都是曾经种下的因,现在到了开花结果,我什么也不在乎了。”
皱纹舒展,吴珍嘿嘿一笑,仿佛看穿了吴丹般。
“当年本来家族派我去往北边抓捕雪兽,你非得争强好胜代我前去,结果同白家有了瓜葛,莫非旧情复发——这都是你的私事,我不想因此坏了我们姐妹之情,但不要坏了我吴家大计,她白家是助力,希望不要反客为主就好。虹烟和相宜都是好孩子,保住宗门的好苗子,也是为了吴家将来主持宗门!”
有些变色的吴丹,看到姐姐不再紧追,长出了一口气,恢复神色。
“我当然看重姐妹之情,要不然怎么忍辱负重回到这里,也许我就是那里的掌门夫人了,还用着咱们偷偷摸摸的搞这些。”
有些尴尬的吴珍看着妹妹,不咸不淡的回答。
“那都是家族的决策,当时不想跟北地牵连过多,我们人轻言微,只能服从。就像如今,要不是那些老顽固自诩超然,都盯着降临的仙苗选拔,想着寻求一个突破的契机,这争夺怎么会这么索然无味,依靠下面这些子弟来争夺呢?”
对于姐姐的借口,吴丹根本就没听进去,姐姐当年想去北地,难道不是为了那个人,被自己得手,难道心里没有想法,只是她不敢明说罢了。
“你们的事情,我会让白家好好配合的,但我的私事,希望不要过多干涉。有时间,你还是多敲打一下你那个好徒弟,我的义女眼光高的很,别最后,伤了两边感情……”
长吁一声,吴珍若有深意的瞅了一眼妹妹,摆摆手。
“你先回去吧,我要回家族一趟,你给我盯着点。这次的试探,差不多了,还是点到为止吧,我们目前还不能跟他撕破脸……”
这些吴丹早就反对,没事招惹那老不死的干嘛,年轻的时候听说,那里有恐怖的古兽,被划为禁地。
等到自己成了长老,才逐渐知道一些情况,地灵门迁来此地,同本就占据此地的古兽大战很久,死伤惨重,才以立下约定,收场。
至于什么约定,只有掌门之上的长老团知晓,那里划为了禁地,但是宗门一些特定灵兽,只能在那附近捕获。
本来相安无事,弟子们也不敢太过深入,哪知道有些贪心的弟子,竟然贸然闯入,后果可想而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震慑,还是由于那个约定,宗门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而是严厉呵斥了这种逾越行为。
至于此次冒犯,一个是招收弟子多了,为了增加实力,来这里捕捉的妖兽也就多了——说来也怪,这附近的妖兽,越是接近那里,血脉越是纯正。甚至宗门精心培育的灵兽,在血脉上都不及此处。
还有一个就是白念清的到来,本来是不准许她乱闯的,没想到她蛊惑姐姐徒弟,私自去了那里,她凭着本事,竟然全身而退,还跟那里的妖人有了约定。
真是太奇怪了,但也为她感到骄傲,谁让她们有些不可告人的感情呢……
一阵风影,停在了蜂蝶飞舞的花园中,白衣飘飘的少女落了下来。
她压住伤势,在赶来的仆人陪同下,进了洞府之中。
此处凉气扑面,山里唯一的寒泉就在这座洞府,最深处还有储存的寒冰,构成单独一个洞室。
“小姐没事吧,那老东西不是受了伤?据我们的人探查,那家伙这次好像改性了,哪一次有人招惹,不是不死不休——小姐能全身而退,外围的弟子也没受到什么牵连,你说是不是怪了?”
“是我大意了,那老东西深不可测!”
白念清听到梦娘一问,也是疑惑,难道自己猜测错了?更奇怪的是那个暴躁,强势的样子,这次一点都感觉不到,难道哪里出了问题?
思索之间,吞了疗伤丹药,直接来到寒泉之处,在梦娘带领的丫鬟服侍下,更衣后泡进了寒泉之中。
美人悬于白汽升腾的泉水中,本来寒气逼人,此刻热气与寒气交融着,一颗冰珠浮动在头顶,好像在压制着什么。
仆人都退了出去,只留梦娘侍候,有些担心提议。
“要不告诉吴丹长老来,我这次伤势怕是不好压制——旧伤看似去除,我看也不牢靠,尤其是那封印松动,是个隐患。”
有些缓过神的白念清,玉手一摆,皓齿明眸微动,低声阻止。
“此事不急,如若让她知道这些,怕是我们更难行动了,我白家就真的是来凑数助威得了!何况,我也有意早点取回灵魄,要不然,她们都得死——多好的年纪,我于心不忍……”
看到主人如此妇人之仁,梦娘知道劝也是白搭,但又不能让她任性妄为,便心中有了主意。
寒泉佳人浮雨露,往事心声难做主。
北地贵人南行去,异乡异客北孤独。
翠鸟纷飞,灵凤哀鸣,楼阁之中,琴声悠扬,独一纱衣,满腹心事。
许久没有出门的霍虹烟,自从糊里糊涂的疗伤回来,就没了往日的情趣,变得犹豫安静。
看到日渐消瘦的小头,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救治,毕竟该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只能等着悦影妹妹的丹药,孙老祖回来再说了。
不知道药屋求药的记忆为什么记住的很少,难道头疼的毛病,让自己记忆减退了。
尤其是半夜的头痛,痛到灵魂,问过了师父,她看过后,有些担心的嘱咐,这都是平时贪图玩乐,修为不稳所致。
此刻,看着师父给的丹药,才稍稍放心,毕竟夜里头疼全靠它了。
相宜妹子去了许久,也不知道如何了,经历了怎么样的喜怒哀乐——是美景,是奇景,是险途,亦或是难题?
没了好姐妹相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弹琴也索然无味。
那个白念清真是太过份了,冷漠、高傲、美艳,甚至目中无人,师父竟然还要求我跟她情同姐妹,有什么事情听她吩咐!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她不过就是客人,还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不就凭着她的姑姑是我的师父吗?好像不对,她姓白,师父尊姓吴,这是怎么回事?
叹了口气,不想那些烦心事了,起身来到蓝色灵石制作的大盒子前,运转灵力,捏碎准备好的丹药,一片幽光落入盒子中。那哀痛的化蛟蛇勉强抬了下眼皮,感受到主人为自己疗伤,强撑精神,盘坐起来,试图与霍虹烟沟通,能多恢复一些。
蓝色的灵石盒子,泛起蓝色幽光,不断加强着药力,时隐时现的符文,不断激发着化蛟蛇本身潜力,对抗着侵蚀的怪力。
一切归于平静,那化蛟蛇憨憨入睡。
霍虹烟有些疲惫,迈步走向闺房。虽然记忆不全,但是草屋之行,有个人影,萦绕心间。
从当初的看不起的又脏又臭的屁小孩,到一幕幕似有似无的恩怨经历,再到听到外出归来的身边的师弟师妹们,私下议论着外门趣事,他已经成了萦绕自己的心魔。
有些不敢正视,他就是一个可怜虫,怎么值得我去关注呢?
热闹的灵酒楼,从来不缺过客,嘈杂不堪的一层,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掌声,每天那说书人,都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故事。当人们疲惫的时候,又会有曲调悠扬的乐曲,伴着诗词的弹唱,婉转缭绕于青山绿水间。
二楼的包间,各具特色,有的清新典雅,有的异域风情,有的富丽堂皇——两道年轻身影,走进了挂满兽图的包间,点了几样招牌菜,一壶灵酒。
“我吴德先干为敬,预祝兄弟一路顺风!”
那对面的人也不含糊,跟着干了下去。
“你算是出人头地了,彻底成了吴家人,要是在泡上白家千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满上灵酒的吴德,自满得意的掏出书信,从桌子上推到对面。
“一切好说,咱们本就相识,书信带到,对你也是功劳一件。记住,此信需要同种灵兽精血,以秘法打开,千万错不得。至于那白家妹子,仿佛有点棘手,我还下点功夫!”
又碰一杯,那人有点上头,脸颊微红。
“那是自然,我这跋山涉水的奔波,要是没点好处,还不如投奔你来!对付女人,兄弟跟你说,不使点儿手段,哪那么容易就范。她白家自诩名门大派,掌门之女,不还是偷摸来此,干点见不得光的勾当,她还是个女人,光傻献殷勤,也是不行的!”
吴德没有再斟酒,撺掇着吃菜。
“这酒真的上头,你还要赶路,多吃点菜,等你回来给你接风,让你嫂子给你满酒。”
那人有了醉意,瞧着吴德,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