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走后,赵天成才问向自己的弟弟:“天顺,这刘铭可靠吗?”
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赵天成向来是称呼赵天顺为“家主”,眼下只有他们兄弟俩在,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抬手示意兄长落座,赵天顺轻抚长须,冷声道:“刘铭决不可靠。”
赵天成一愣,随即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和他合作?现在我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举行仪式,完全可以撇开刘铭,独自举行献祭。”
“呵呵,兄长若是以为刘铭把所有仪轨都教给了我们,那就大错特错了。虽然未曾修行,但我也隐隐可以猜着,这献祭仪轨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若是没有刘铭在一旁指点,我们是不可能举行献祭仪式的。”
“这么麻烦……”赵天成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看向老神在在的赵天顺。
赵天顺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水,缓缓道:“无论如何,我等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续再进行献祭,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大可见好就收。若是形势不妙,只要交出刘铭,铁佛寺是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可是,刘铭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吗?如果他被抓了,供出我们来怎么办?”
“他当然会束手就擒,”赵天顺意味深长地望着赵天成,“死人是不会反抗的。”
赵天成满是皱纹的脸皮一抖,只觉在弟弟面前,自己才是个弟弟,他简直如同赤身一样被看了个通透,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不着边际地交谈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赵天顺一人,他淡定地喝着茶,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刘铭一把摘下头上的假发,露出了满是发茬的脑袋,用指甲狠狠挠了挠头,直到头皮隐隐作痛才停下。
离寺不过数月的时间,他的头发还没来得及长长,只能买了假发戴在头上,这才不引人注目。
最难受的是,头发长了,但又没完全长,连半寸都不到,像是受了髡刑没多久的刑徒,更不能随意暴露了。
他长叹了口气,只觉一阵可惜,在他的观察里,了缘是最有可能接受血佛的人,这才托人把了缘安排到七宝寺积累修行的资粮,没想到了缘的脑子有些不好使,竟然自行了断,又引来了尘,了尘更是带着不知哪来的一位道门弟子一同前来。
若是按照刘铭原定的计划,了尘必然会步上了缘后尘,现在多了一人出来,就有些难办了。
他的手段本是出自佛门,对佛门弟子可谓是有特攻加成,对道门弟子就没有那么有效了。事情顿时变得有些难办起来。
难办,那就不办了。
刘铭放弃了原定的计划,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取而代之的是,他重新制定了新的计划,简陋而有效。其实这个计划在了缘自尽之后就已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只是他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辛辛苦苦找到的宝藏,费尽心机重启的仪轨,一旦放弃了,想要再重新开始就难了。
说到底,这里的仪轨也只是刘铭和赵天顺借用的,真让他们自己布置,恐怕一百次也不会有一次成功。
做出决定之前可以优柔寡断,犹犹豫豫,一旦下定决心,就要坚决执行。
为了达成目的,刘铭甚至可以放弃快要到手的铁佛寺的内门弟子名额,还俗回乡,现在也是如此,为了彻底解决事态,他也可以放弃献祭仪轨获得的那样东西。
掀开地上第十七行第二十四列的砖块,下面有一个圆形小坑,坑里躺着一个锦囊。
看着锦囊,刘铭面色复杂,捡起锦囊,犹豫了半天,才重新放回砖块。
锦囊只有巴掌大小,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会太大。
刘铭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从中取出了一颗鸡子大小的宝珠。
这宝珠呈现出血红色,外部仿佛有一层晶莹剔透的外壳,珠心处是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结晶,结晶无时无刻不在放射出红光来,映照得外层也显出血红色来。
这种宝珠名为嘉荣玉,佩之可以提气凝神,延年益寿,服之可以不老。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真若服用了嘉荣玉,至少可以延寿数十年。若是祭炼得法,更可以不畏雷霆,更易度过天劫。
是以这种嘉荣玉,在修士界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被各大门派垄断。
若非是血佛,刘铭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得到这枚嘉荣玉的。
然而嘉荣玉再好,对现在废功重修的刘铭却是无用。数十年内,他都不可能结成金丹,自然也就不需要渡劫;再加上他现年不过二十余,更没有延寿之需。
所以,就算再是不舍,刘铭心中却是明白,这枚嘉荣玉用来交换那人的一次出手,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那人愿意出手,了尘也好,那位不知名的修士也好,都不在话下。
就在这时,刘铭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连忙把嘉荣玉藏在床下,戴好假发,平定下惊慌的心神,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温润和煦的声音:“贫僧了尘,有事相询,烦请施主开门一见。”
刘铭眯起眼睛,自知避无可避,只得前去开门。
打开房门,却见一僧一道,僧身穿百衲衣、足蹬青芒鞋,道头戴子午芙蓉冠、身披青色宽袖道袍。前者面如满月,宝相庄严,后者仙风道骨,飘然欲飞。
“这位是?”刘铭知道了尘身旁的人也是修士,却不知其姓名、宗派。
了尘双手合十,介绍道:“这位乃是天心派季怀忧。”
季怀忧面色平静地颔首,目光打量着刘铭,眼中神光熠熠,似要刺穿他的伪装,直击他的真貌。
刘铭眯着眼睛,掩饰着自己冰冷的眼神,嘴上笑道:“原来是季道长。不知了尘大师和季道长所来何事?”
季怀忧没有开口,事前他和了尘就商量好了,由了尘来问话,季怀忧提防刘铭出手掠夺人质或是逃走。
季怀忧凭借呼吸心跳辨别谎言,不一定灵通,了尘则出自正语院,能够以成所作智的神通,辨明他人所说是否虚言、妄言,故而由了尘问话。
了尘看向刘铭的头发,以他的眼力,果然看到刘铭发际线的不协之处,果断发问道:“刘施主莫非曾是我佛门中人,为何戴着假发呢?”
刘铭脸色一变,旋即镇定下来,笑道:“大师好眼力。”
既被识破,他干脆摘下戴起来不太舒服的假发,接着道:“幼年时,闹了饥荒,我被寺里的和尚养大,就此剃了度。只是我尘缘未尽,六根不净,所以便还了俗。”
了尘和季怀忧对视一眼,眼神示意,刘铭所说的都是真话。
但是真话未说全,也能给人带来困扰。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其实贫僧真正想问的是,刘施主可知血佛?”
这下刘铭不再隐藏了,他叹息一声,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