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康和窦文宏回到小院,正好是午饭时间。
小妾江雪琴带着两个丫鬟刚把丰盛的饭菜摆上桌。
两个丫鬟退下,江雪琴守在桌边伺候,等待主人和主母们上桌。
窦文宏娶了三个妻子,大房叫金梦。
江雪琴是金梦的陪嫁丫鬟,后被窦文宏纳入妾室,两年后生了窦康。
金梦优雅地坐在主母位子上,看了一眼江雪琴身上穿的锦丝花裙,说道:“小琴,以后下厨房的时候,就不要穿这种衣服了,容易被烟火味染上,这么好的衣服就浪费了。”
江雪琴低头忐忑地回道:“是……是,小姐。”
金梦听了皱眉道:“小姐已经是以前的事了,以后还是跟她们一样,叫大夫人吧。”
她们,指的自然是丫鬟们。
“记住了,大夫人。”江雪琴低头小声回了一句,情绪有些低落。
当年的小姐与丫鬟,如今的夫人与妾室,二人之间的隔阂和距离越来越明显。
花枝招展的三夫人问道:“大姐,厉儿在截脉宗怎么样了,应该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吧?”
她口中的厉儿,便是金梦的亲生儿子,也是窦文宏的长子,窦厉。
说到窦厉,金梦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还没有,不过上个月厉儿来信说,已经快了。他天赋不错,加上大伯家的毅儿是宗主的亲传弟子。有毅儿照拂,让厉儿进入内门,想必是迟早的事情。”
说到这里,金梦忽又抬起头看向江雪琴,问:“小琴,我记得窦康去碧落门也有月余了吧,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他能留在碧落门吗?”
江雪琴低头道:“回大夫人,康儿并没有来信。”
“那就等着吧,”金梦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听说碧落门很大,招收的杂役弟子很多,就算考核不通过,也还有其他成为杂役弟子的机会。
行了,你去酒窖里拿一坛陈酒给老爷,他若知道厉儿快要成为内门弟子的消息,一定会痛快地喝几杯。”
“是。”
江雪琴行了一礼,往外走去。
刚迈出门口,恰好碰上一中一少两名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江雪琴看了一眼,忙又躬身行礼:“见过老爷,见过……康儿?”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个与老爷并肩而行,甚至走在老爷前面半步的少年,真的是她的儿子。
然后,儿子就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直,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你这是出来接我的?”
江雪琴有些慌乱地偷偷看了窦文宏一眼,见他也在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忙说:“老爷,康儿怎么和您一起回来了?是不是他资质太差,那个宗门不要他?”
窦文宏开心地笑道:“你呀,简直是胡说,我窦文宏的儿子,资质怎么可能会差,碧落门虽然门槛高,但我儿子愿意跨进去,那是给他们面子!
饭做好了吧,走,康儿,进去吃饭!”
江雪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窦文宏,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老……老爷,您叫他,康儿?”
窦文宏见她衣袖上有一些褶皱,走过去一边帮她抚平,一边笑着问:“对啊,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刚才您叫他儿子,是真的吗?”江雪琴捂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以往,窦文宏几乎没有正眼瞧过窦康,也很少理会她。
现在居然改口叫康儿,甚至还叫儿子,她感觉太不真实了。
几位正妻闻言都出来迎接窦文宏。
“老爷回来啦,家主叫您去有什么吩咐吗?”
“老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了,先上桌吧。”
“窦康?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就被那个什么宗门淘汰掉了?”
金梦见江雪琴与老爷之间执手相看的动作,一个哭一个笑,不悦地说道:“小琴,我不是让你去给老爷拿酒吗,怎么还没去?”
“让她去拿酒?”
窦文宏看了窦康一眼,见他已经沉下了脸,立即笑道,“对对对,今天高兴,我要和康儿好好喝一杯。金梦,还不快去拿酒?”
金梦:“……老爷?”
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之下,窦文宏低声喝道:“还不快去拿!”
“……好的,老爷,”
金梦知道,这是老爷发脾气的前奏,忙对旁边的丫鬟训斥道,“蠢东西,还磨蹭什么,老爷的话没听到吗?快去拿酒!”
“金梦,”窦文宏眯着眼说道,“我是说,你,去拿酒。”
“……是。”金梦愣了好半天,看看了江雪琴,又剜了窦康一眼,转身离开。
在这个庶出的家庭里,老爷本就容易在外面受气,他回来后泄愤的样子,金梦可是领教过不止一次。
“金梦”两个字,她的名字,老爷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叫过。
老爷这是在表达内心极度的不满。
“康儿,走,进屋。”窦文宏这才继续和窦康一起走进厅堂。
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江雪琴后面,没有一个敢随便说话的。
窦文宏在主位上坐下,拍着右边的座位招呼道:“康儿,快坐下,一路辛苦了。”
窦康没说什么,径直坐了过去。
刚才他对母亲的态度不错,令窦康比较满意。
至于以前对他们母子的恶劣态度,经历过华曦亚五千年传统文化洗礼的窦康,知道那种情况在哪里都一样,自然不会去计较,报复一下、给母亲出个气什么的,没有多大意义。
让母亲以后能过得好,才是对她最实在的帮助。
江雪琴习惯性地站在窦文宏的左边,眼神里挣扎了一下,双脚移动到了他的左边。
因为她的儿子坐在那里。
“小琴,坐啊。”窦文宏指着左边的座位说道。
江雪琴急忙摇头道:“不,不了,我……我站着伺候老爷。”
饭桌上,从来没有她的座位。
窦康劝道:“去坐吧,我又不是不会使筷子。”
“对对对,康儿都说话了,赶紧坐下吧。”窦文宏也说。
江雪琴看看父子二人,又看看二夫人、三夫人,说道:“那,那我坐康儿旁边吧,好为康儿夹菜。谢谢老爷。”
三夫人小声说道:“老爷,小妾上桌,不太……”
窦文宏看过来,三夫人后面的话直接被咽了回去。
二夫人就要有眼色多了,亲切地问窦康:“康儿,跟二娘说说,在宗门怎么样啊?以你的聪明才智,至少也成了外门弟子了吧?”
她保守地说了个外门弟子,因为她知道,在修仙门派想成为内门弟子有多难。
但是一个外门弟子,老爷还不至于这么客气地对待,就像窦厉一样。
窦康随意地点点头:“还行,什么外门内门的,反正不都是弟子?”
外面一道嘹亮的声音传了进来:“宏弟,为兄来啦!”
窦文明出现在了门口,大声吆喝道,“哟,这都已经做好了,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二哥快请上坐!”窦文宏慌忙站起来迎接。
二夫人、三夫人也跟着起身行礼问候。
这个大院子本就是窦文明的,窦文宏一家住的只是其中一个小院。
江雪琴和急忙跟着站起身。
窦文明忽略了其他人,却急忙对江雪琴摆手道:“不用不用,坐好坐好,让宏弟他们给我问安就够了。”
说完,把手里的酒坛往桌上一放,笑道,“康儿,看二大爷给你拿了什么酒。”
窦康一边打开盖子,一边不屑道:“你能有多好的酒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浓香、酱香还是五香的。”
“嘁,你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你讲,这是仙芽酒!是你二大爷我,二十年前,在你爷爷的储藏室里偷来的!二十年来,我自己一口都没舍得喝。”窦文明说着,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窦康对面。
“哦?仙芽酒?这名字不错,我尝尝。”窦康拿起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
“哎,康儿……”
江雪琴见窦康在父亲和二伯面前这么不懂礼数,想要站起来管束一下。
窦康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我就喝一碗,不会醉的。”
江雪琴想说,我这是怕你喝醉吗?
但见窦文明、窦文宏都笑着点头,也就按捺住了心里的忐忑,不安地坐下。
有窦文明在,二夫人、三夫人不敢入座,都恭敬地站在旁边伺候。
趁窦康自顾自倒酒的功夫,窦文宏对窦文明躬身行礼道:“今日多谢二哥仗义执言庇护康儿,小弟铭记在心。”
窦文明不耐烦道:“滚一边去,我来找康儿喝酒,你在这儿唠唠叨叨说这些废话干吗?”
仗义执言庇护康儿?
江雪琴急忙站起身,无声地对窦文明鞠了一躬。
窦文明看看江雪琴,指着窦文宏笑骂道:“你们啊,还真是夫唱妇随。”
窦康端起碗,小啜了一口,在肠胃里品味一番,赞道:“还真是好酒,没喝过。仙芽酒,什么意思啊,有什么来头吗?”
这句话把窦文明给问住了,他拧了拧眉头,说道:“我好像听你爷爷说过,仙芽酒呢,喝了之后去庄稼地里撒尿,被浇灌过的麦芽,可以变成金芽!”
“噗!”
正在喝第二口的窦康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半口酒从嘴巴里喷出来,喷了窦文明一脸。
门外,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混账!从小不好好读书的逆子,竟敢如此曲解我的仙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