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林云来到床边,眺望一眼公主,装模作样的把起脉。
看病,他那里会,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装病。
下一刻,就在他心里泛起嘀咕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耳边:“林云,我没病!”
“没病?”林云挑了挑眉,没有诧异,却很好奇:“殿下,您装病可是有什么事?”
“我听外面的人说,大哥谋反,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
林云点了点头,也没隐瞒。
璇姬哀叹一声,神色复杂:“大哥他是不是误会了,幽月皇后当年的死因,父皇说过跟母后无关!”
“皇后?”林云打个激灵,连忙摆手,转移话题:“殿下,要睡觉了为何还不卸妆?”
他可不想知道太多皇室的秘密,尤其是这件事。
太乱了,两任皇后,陛下太子,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前朝的某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卸妆?”璇姬捂着面庞,微微咬牙,低下了头:“我说我怕,你相信吗?”
“微臣信!”
“我曾经背负那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十六载,你的化妆粉让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但我却很怕突然某一天醒来又变回去了!”
璇姬声音有些哽咽,身体也在发颤。
这些年,她怕了,如果要回到原来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宁愿选择去死。
林云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殿下,你的苦,臣理解,但化妆粉若是长时间贴在脸上会毁了您!”
“我不怕!”璇姬抬起眼眸,泪光盈盈,释然一笑:“林云,我小时候曾有一个梦想你想听听?”
“可以!”
“五岁那年,我第一次看到我的脸,那一次吓得我又哭又闹父皇母后哄了我三天三夜才算哄好!”
“从那时起,我很害怕照镜子,很害怕看到自己,我曾想如果我的脸能够恢复,哪怕一天,我也愿意付出生命作为交换,我讨厌且憎恶以前的那张脸,我也想要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能够走在阳光下和别人玩耍,可就是这小小的要求在在我面前却成为了奢望,你懂吗?”
“我懂!”
林云声音嘶哑,看着对方,许下承诺:“殿下,如果世间有办法能治好您,微臣在这里跟您立下誓言,无论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我一定为您寻来!”
并不算洪亮得声音响彻耳边,璇姬本就湿润的眼眸落泪了,哪怕明知道这句话不可能实现却也让她深深的受到感动。
誓言,这还是第一次有异性男子如此赤诚相待的对她。
“殿下,您别哭,妆花了,会不好看的!”
“无妨!”
璇姬抬起眼眸,吐口浊气,含笑的道:“我听你的,睡觉卸妆!”
“当真?”林云追问一声,璇姬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我要留着这张脸,等你来兑现诺言那一天!”
“微臣尽力!”
“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别再让人说了闲话!”
......
泷州城外,狼藉一片,一道道虚弱的身影好似饿狼般见什么吃什么。
叶子、树皮、草根凡是能够充饥的绝不放过,但即便是如此仍旧无法缓解他们的空腹之苦。
缺粮,久战不下,陷入焦灼,在这么拖下去城还没破他们就先死了。
突厥小可汗,阿史那忠煌,屹立于泷州城外眺望那城墙上宛若标杆一般的身影嘶吼了一声。
“听着,如果你们现在开城投降,我可以做主不滥杀无辜,如若不然等待破城那一刻便是尔等殒命之时!”
“做梦!”
齐修远冷不丁的吐出两个字,手持金鞭,态度决绝。
开城投降,除非他死。
这些天的战斗之中,双方均有不小伤亡,虽然突厥很强势但却也有致命的缺点。
没有屯粮,不能持久。
如今,战局已经到了临界点,谁先撑不住谁就得死,他们弱却也未必没有殊死一搏的机会。
身后,军民百姓们神色惊慌,他们很害怕突厥破城,但每当看到城墙上的人影却又安宁了。
一介文儒都能站在最前线,一个书上都在拼了命死战,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能后退?
夏柳浑身染血的栖息于一处墙角,他对于齐修远算是打心底里服了。
这厮,真不要命,真没后退,纵然有着朱无忌拼命护着却也有好几次都险死还生也无所畏惧。
当然,相比于他而言武德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就显得可恨了。
每当战斗打响,他都往后逃窜,再不济便是找两具尸体遮盖住自己直接往地上一躺。
他气,要不是忌惮对方的身份,非得将其大卸八块不可,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蓦的,一声大喝传响,引起众人注目,阿史那敦煌再度开始发话。
“听着,我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开城投降那就死战!”
“怕你不成?”
齐修远金鞭一甩,嗡嗡作响。
城外,小可汗怒了,知晓劝不动,直接回眸看向了身后的大军:“传令,杀一半的马,都给我吃够!”
言罢,眺望了一眼上方,头也不回的离去,他已经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
下一次的战斗便是双方你死我活,再也没有第三种可能。
“该死!”朱无忌碎了碎嘴,看着突厥的举动,悲愤的提了句醒:“书生,准备好决一死战吧!”
“朱兄,什么意思?”
“老武,那家伙下令杀马充饥,这是不打算留下退路,等他们吃饱了饭就该准备攻城了!”
幽幽的话音响起,没有遮掩。
所有人心中一惊,都慌了神。
“决一死战?”
“打得过吗?”
“咱们逃吧?”
......
一道道细微的声音传开,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畏惧。
突厥的凶残,都见识过了,真要是死战下去恐怕能赢得几率微乎其微。
夏柳神色不太好看,他必须要做点什么,继续下去军心必乱。
随即,还不待他有所举动,便被一道人影抢先,齐修远掉转过身看向了所有的军民百姓。
“诸位,要决战了,你们怕吗?”
面对他的询问,一片沉默。
齐修远笑了笑,长叹一声:“你们不说,我帮你们说,只要是人都会怕,咱们怕死突厥同样安怕死!”
“他们人多!”细微的声音响起,众人点头,齐修远没有反驳,追问一声:“诸位,人多就一定赢吗?如果人多就能赢,他们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破城?”
“听着,咱们和他们差距不大,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身后有妻儿老小,就算你们今天逃了明天逃了还能够以后每天都生活在逃亡之中?”
“......”
“诸位,我是个读书人,我还没有成家,但我却也有属于我的亲人,我不想我今日逃了被唾弃,更不想他日有机会离开国门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这就是被弹丸之地的突厥吓得屁滚尿流的燕人!”
“......”
齐修远吐了口浊气,夺过一壶酒,抓起一把土。
随即,泥土混合着酒水被他端在胸前:“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今日死战突厥不贼人终不还,你们如果有谁害怕了想走我不留,但从今以后希望你们也不要再以燕人自居!”
“修撰?”夏柳忍不住的开口,但却被他挥手制止:“够了,我意已决,有何后果,我齐修远一人竭力承担!”
说罢,喝下酒水,转过身去,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犹豫。
身后,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怕死想逃但这个时候逃太丢人。
“大人,死战突厥,不破贼人终不还,我王麻子今天豁出去了!”
“还有我,狗日的,想要霸占咱们家园跟他们拼了!”
“死战突厥,保家卫国!!!”
“死战突厥,保家卫国!!!”
此刻,军民百姓齐心合力,他们眼中不在惧怕,有的乃是那满腔仇恨的杀戮之光。
侵略者,必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