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随着季鸿等人的接连离去，这座巨大的会场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李恒和阿基里斯对坐在一张圆桌之前，随意地抓取着桌上的食物。
两人的动作倒是有些出奇的一致，圆桌最中心的一只炭烤霸王龙大腿被他们触碰到的瞬间就化为了一块块切割好的碎肉，表面泛着蒸腾的热气被他们吞下。
“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一个温暖和煦的男声响起，这是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服务员，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外表和林离却是一模一样。
阿基里斯摆了摆手随意地回答道：
“不用，我们自己动手就好。”
就像曾经在海岛上烤鱼时一样，阿基里斯对吃东西还是相当精通的，这么多年下来他本身就已经成了一名大厨。
李恒偶尔想要吃东西的时候，基本都是阿基里斯动手做饭。
奥林帕斯山上的那些殿堂里养着的可不仅仅有他的宠物霸王龙和那只沉迷网络的大水牛，更多的殿堂里都是各种用于食用的生物。
“祝您用餐愉快。”
一身黑衣的侍者维持着和煦的笑容微微鞠躬，而后便转身离去。
潇洒的背影与英俊的外貌，看上去比起一位为人服务的侍者，更像是一名教养良好的贵族。
阿基里斯边吃边说道：
“林离那个家伙虽然十年前就离开了，不过他倒是留下了这么多复制体。”
“林离军团的数量都接近一百万了吧，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弄出这么一大堆复制体，还都喜欢带着那副标准的假笑。”
所谓“林离军团”，指的就是林离的那一大票复制体。
这近百万人的“林离军团”就是乐园各种指令的真正执行者，足迹遍布太阳系内的各大星球。
坐在桌对面的李恒闻言露出了有些莫名的表情，他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黑衣侍者说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
“在最开始接触他时我就发现了他的异常，所以我制造了第一个共生体阿布，通过正常的地球通讯网络，用远程操控的方式去接触林离。”
就算是他还停留在海岛上，战力等级只有6级的时候，他的触手极限距离就可以达到150万千米。
对他来说，地球上的距离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微秒级的最快思考速度已经足以让他精准控制触手以光速在几百米范围内的移动。
以他那时候的能力，完全没必要放弃自身的隐藏优势，控制着自己的那具血肉之躯，硬碰硬的与全世界的人类军队正面交战。
凭他的能力，也根本无需建立所谓的“智慧生命体平等共处协会”。
无论是诺格拉还是阿基里斯，对他而言其实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所谓的舍不得血肉之躯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因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这个地球上确实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林离，这个人看上去是一个超忆症、无痛症患者，一个从百亿人类中诞生的天才。
但是，有了他自己的前车之鉴，谁知道这个天才外表下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即使过了半个世纪，他还是清晰地记得最初遇到的那只白色蚊子，这只白色蚊子到现在还是他身体上的一部分。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只白色蚊子确实是属于他自己的，甚至可以说是一份庞大的礼物。
它的内部储藏着堪称恐怖的信息，根据李恒的计算，这只白色蚊子的信息密度与黑洞的信息密度相当。
但正是因为这份信息太过庞大，他才根本没法去动用。
就凭他现在刚刚接近17级的记忆量，那只白色蚊子里储存的信息会把他现在的自我意识直接冲垮，所有的人格都被庞大的信息流洗刷一空。
过了整整五十年，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他也差不多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生物了。
他可以说是以太生物，或者说是真空能量生物，承载着他意识和记忆的物质可以说是真空的另一种形态。
以真空的庞大质量，他这个总体积1500立方厘米的身体，拥有的实际质量将会比整个可观测宇宙的物质之和还要高上43个数量级。
太阳与细胞的质量差距也不过是42个数量级，整个可观测宇宙的物质比起他这个真空能量生物，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细胞和整个庞大的太阳相比。
就像是虚粒子对获得能量后变成实在的物质一样，通过认知信息，记忆量和能量不断膨胀，他的身体本身也因此可以开始对物质宇宙造成时空弯曲。
只有那只白色的蚊子以一种他不理解的方式影响到了引力的作用，完全没有对时空造成影响。
以这只白色蚊子的信息密度，理论上来说这只白色蚊子的质量将会达到10^90千克，比起整个可观测宇宙的质量还要庞大的多。
很显然，他的身体不应该仅仅局限于目前的三种基本力，他应该天生就具有掌握统一立场的力量。
但他的知识和他的记忆量限制了他，这不是脑子里随便想个“我要控制时空，掌控引力”就能得到的力量。
一种可能是他还没有获得对应的掌控时空力量的知识，但更大的可能是，他现在的信息量相比起他这具身体的上限太弱了。
比起成长到极限后真正完全的真空能量生命体，现在的他就像是被装在一个强大身体里的孱弱意识，只能动用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力量。
阿基里斯有些愣愣地盯着李恒，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李恒的这种表情。
待到那个黑衣侍者渐渐走远，李恒脸上的那种莫名表情又消失不见了，他看着对面有些发愣的阿基里斯笑着说道：
“小吃货，你觉得为什么我从十年前开始就不在乎各种规则，开始随意出手了？”
阿基里斯想了想后，略显犹豫地回答道：
“该不会，是因为林离吧。”
在他想来，林离虽然也非常厉害，甚至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但跟李恒却根本没法比较，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原来他从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过，但现在想来，确实是在十年前林离向着太阳系外出发之后，李恒才开始无所顾忌地修改全人类的记忆。
“虽然我好似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修改人类记忆，逼迫他们去为我探索宇宙，但那是因为我能够清楚地衡量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毕竟就算是我自己，都找不到可以毁掉我身体的方法，所谓的超大质量黑洞最多也就能困住我而已，而且仅仅是有可能。”
“但是，林离这个人我完全看不透，比如他亲手制造的这支林离军团，竟然同样可以无视距离进行超光速通讯。”
这是一种如同概念一般的能力，只要是林离自己制作的复制体，就能如同修仙里的分身一样无视距离、无视光速限制进行无延迟通讯。
除此之外，林离本人一直维持着正常人类的身体形态，他大脑里的信息比起伊三九只多不少，单靠DNA存储设备根本不可能存的下来。
在最初用那只共生体生命阿布进行试探的时候，林离没有表现出多少异常。
共生体收集到的数据跟普通人类没有多少区别，完全可以算在特殊个体的误差范围内。
甚至在这几十年里他都没有表现出多少额外的特殊力量，发现分身可以超光速通讯也完全是一个意外。
“最后我和他开诚布公的说出了全部的问题，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
“有一个或多个未知的，远比我们现在还要强得多的智慧生命，曾经来到过地球，并且分别在我们两人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
是一个独行的超级生命体还是一个超级文明？是善是恶？是好意还是恶意？这一切全都不知道。
一个穿着一身长袍，手拿一把折扇，像是说书人一样的人轻拍着手掌慢悠悠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他的长袍里面还穿着一身侍者服侍，正是刚刚的林离分身，只不过现在的气质却与刚刚完全不同。
“无论对方是谁，有何目的，都要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才有能力去应对，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思考这些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在摸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我决定去254万光年外的仙女星系，这样对我们两人，对人类文明，甚至是整个银河系都有好处。”
以在他们两人身上留下手段的那个未知生命体的力量，直径十多万光年的银河系比起小孩的玻璃弹珠还要脆弱。
不同于可以确定自身没有问题的李恒，林离根本无法弄明白自己的力量是如何来的，万一他在哪一天出了问题，被光速限制着的李恒也不能挡下他。
作为一个幼年体真空能量生命，李恒的生存能力远超他本身的力量，宇宙大爆炸、宇宙大坍缩都不一定能杀得死他。
但人类文明却是脆弱不堪，不需要太多，只要给李恒一份超光速移动的能力，他就能在几百年内将整个银河系的恒星都当成烟花引爆。
所以，干脆把林离扔到遥远的仙女星系去，顺便还能探索一下这个比起银河系还要大的巨大星系。
阿基里斯再把过去半个世纪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回想了一遍，难怪林离会踏上了前往仙女星系的旅程。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因为他本身有着李恒一部分触手的操控权限，因此虽然无法看到那些不会发生电磁相互作用的触手，但却会获得一份触手标示图。
在这份遍布太阳系的触手标示图上，林离军团从来不在上面，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些复制体只不过是一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具人。
但现在，李恒却说他们都是林离的分身，可以与本体进行即时通讯。
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说书人林离，阿基里斯开口道：
“所以，整个林离军团都是你在操控，你根本就一直都知道太阳系里的一切？”
说书人林离摇了摇折扇，依旧带着那副和煦的笑容说道：
“那是自然，虽然我去了仙女星系，但这不过是以防万一的策略罢了，最大的可能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能够在我们两人身上做下这种手脚的生命体或者文明，大概也看不上银河系这种小地方。”
阿基里斯感觉自己又上当受骗了，林离这个家伙当初走的时候弄得像是一去不回一样。
“那么诺格拉呢，在你走后不久他也选择了退出乐园。”
李恒直接回答道：
“知道的越多，压力就越大。”
“就算是那些一级权限者，也只不过是面对着我而已，他们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能够在宇宙里来去自如，比我还要可怕的未知力量。”
阿基里斯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他一直觉得诺格拉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金融精英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承受不住压力。
说书人林离摇着折扇道：
“在我离开之后不久，他就自己主动抹去了那部分记忆，离开了乐园，重新做回了一个普通公民。”
“比起摆在面前，能够看得到的危险，未知更能使人恐惧。”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伊三九了。
这个被李恒亲手创造的个体意志确实够坚强，对她来说，不过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恒之外，又多了一个或者一堆李恒而已。
阿基里斯听完之后却没有多少恐惧感，或许是因为身体上一直连接着李恒的触手，只要这个主人还活着，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阿基里斯此时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林离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八爪怪，现在你有了一整个林离军团，可以说是超级触手怪了。”
“主人的触手更是以亿为单位，身体所在之处遍及整个太阳系。”
“我们现在存在的这个世界，该不会是触手怪的世界吧，不然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这么强。”
李恒一边抓起一块霸王龙的大腿肉放进嘴里，一边回答道：
“谁知道呢，未知的宇宙可能远比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可观测宇宙还要大得多，在那些更强大的生命和文明眼里，我也不过是蜉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