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大陆东部,科学园下属的人工智能研究所内,三名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员正与一个外表年龄十岁左右的少年对坐在一张圆桌之前。
桌上摆放着的是大量的乐高积木,随着三名白袍人不断地给出不同的要求,少年的双手灵活地将这些零部件拼成对应的外形。
“恐龙”、“飞机”、“猫”、“花”
三人不断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这些词语的意象概念极其抽象模糊,其中不少词语还重复诉说了数次。
每一次这名少年都会将积木拼成符合人类观念的意象,但每一次的具体性状都会有所不同。
比如“花”这一个词就出现了不下十次,少年每次都在十秒之内分别拼出了月季花、梅花、桃花、牡丹、海棠、玉兰、茉莉花、栀子花、桂花、石榴花等不同的品种。
“下一个项目,棋类运动。”
桌面上的乐高积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张棋盘,分别是国际象棋、围棋、中国象棋。
三名白袍人与少年飞速交手,一秒之内就在三块棋盘上行走了数次,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就完成了数局对战,双方互有胜负。
“下一个项目,常识推理能力。”
“市议会成员拒绝为游行示威者颁发许可,因为他们害怕暴力。”
“市议会成员拒绝为游行示威者颁发许可,因为他们提倡暴力。”
“以上两个句子之中的【他们】,分别指代什么。”
少年在听完之后就毫无犹豫的给出了答案,并在三名男子连续的多次提问中飞快地给出了正确结果,这些自然语言的小问题对他而言毫无难度。
“下一个项目,创作。”
“以人工智能叛变为主题,创作一部10万字以内的短篇。”
少年的眼前浮现出一块透明的屏幕,随着他的双手在面前轻轻点动,屏幕上的文字飞快闪现,一分钟之后一部十万字的就完成了。
三名白袍人看过之后微微点头,这是一部平均水准之上的,所有词句相当通顺,描绘了男女主角与十几名配角在整个危机之中的爱恨情仇,讨论了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某种可能性未来。
“下一步,将它翻译成英语、西班牙语、德语、日语、韩语、荷兰语、瑞典语、俄语、乌克兰语、白俄罗斯语。”
光幕上的那片十万字的下一刻就开始飞速变换,几分钟后十篇翻译完成的就漂浮在了少年的四周。
“下一个项目,音乐与绘画创作,以向日葵为主题。”
少年的一只手制在眼前漂浮着的绘板上快速的滑动,另一只手在虚空中轻柔地弹动,一段轻柔舒缓却又不失热烈昂扬感情的钢琴曲就在这里响起。
当钢琴声停止之时,绘板上已经完成了一幅向日葵油画,大片的向日葵在初生的阳光中闪着明亮的黄色光辉。
“下一个项目,学习分析与归纳思考的能力。”
一本半透明的蓝色书本漂浮在少年的面前,上面写着几个文字:
《量子电动力学讲义》
少年飞快地将其中的内容全部记忆下来,这本曾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艰深复杂的物理著作被他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就理解透彻,轻而易举地通过了三名白袍人为他布置的习题测试。
至此,整个测试告一段落,三名白袍人略一点头后对着少年说道:
“测试结束。”
少年闻言就闭上了眼睛,他的头颅里并没有人类的大脑,只是有着一个信号接收器,一个与外界网络并不联通的人工智能在控制着他的身体行动。
一名白袍人总结道:
“所有能力全面超越了旧人类,部分能力超越了新人类,通用人工智能足以取代99.99%的人类生产活动,包括许多从事研究开发活动的学者。”
上百年之前世界上第一台通用计算机“ENIAC”诞生,五十年之前人工智能就通过了图灵测试。
人工智能利用深度学习拥有了直觉与创造力,它们在象棋和围棋等等棋类活动上超越了人类的智慧。
在这之后,自然语言处理,玩电子游戏,汽车行驶,工厂自动化生产,企业管理,金融交易,人工智能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变得比人类更强。
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学者汉斯·莫拉维克提出了人类能力地形图。
低地代表一些像“算术”、“死记硬背”的能力。
丘陵和山脚代表“围棋”和“驾驶”。
海岛和半岛代表“翻译”、“图像及语音识别”。
高耸的山峦代表着“社交”、“管理”、“艺术创作”和“科学”等。
在过去,仅仅懂得死记硬背和算术能力的人工智能即使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了人类,大多数人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因为它们在其他的地方太蠢了。
相比起能力范围极其狭窄的专用人工智能,人类的智能范围宽广得多,几乎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掌握一切知识。
但是,一台利用与非门作为基本逻辑电路的计算机,与人类大脑的神经元网络是等价的。
物理规则并没有制止人类拼装出来的计算机拥有和它们的创造者同样的智能。
一个世纪以前,它开始淹没低地,将人类计算员和档案员逐出了历史舞台。
半个世纪以前,这场洪水开始淹没丘陵,逼近山脚,海岛及半岛也逐渐被海水吞噬,人类能力的“前哨部队”正逐步向后撤退。
而到了百年之后的现在,人工智能在广度与深度上都远远超过了曾经的旧人类,通用人工智能诞生了。
人类再也无法宣称人工智能毫无目标、广度、直觉力、创造力或语言能力,这些生而为人的核心特征在人类的造物身上得到了更好的体现。
只要拥有一个身体,这个被困在研究所的局域网络中的通用人工智能就可以像是普通的合法公民一样融入外界的社会。
外界那些不会学习总结,只能够完成对应任务的白壳球,更像是被训练之后拥有狭义智能的警犬和信鸽,很容易就能区分出与人类的不同。
反倒是这个新生的通用人工智能,才更像是人类。
在过去,即使是走在人类最前线的人工智能研究者,也在心底对于通用人工智能存在着某些顾虑。
虽然他们并不会杞人忧天,认为自己制造的人工智能会愚蠢到像是曾经机器人叛变的电影一样,为了保护人类而把人类灭绝。
事实上,这种人工智能出于保护意愿而毁灭人类的做法,本就说明了一个事实,讨论智能生命的内心是邪恶还是善良毫无意义。
一个智能生命自身的想法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的目标是否与人类文明一致。
无思无想的红外线导弹同样可以跟踪着目标将人类杀死,拥有着“爱人类爱地球”的坚定信念却想要毁灭人类的反人类疯子,同样是人类文明必须消灭的对象。
这些研究者担心的问题是,一个可以随意在不同的身躯内转移,将构成自己记忆的信息不断复制增殖的人工智能,是否会与困于孱弱血肉身躯内,重复着生老病死轮回的人类有着一致的目标。
李恒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层顾虑,他最初制造的果冻就是一种狭义的生物型人工智能。
而当人类与共生体融合,变成了觉醒者之后,从某种程度上就已经成为了一种通用型人工智能,同时拥有了人类与计算机的特征。
LH-1蛋白打破了基因的枷锁,人类得以从生老病死的轮回中挣脱出来。
个体不再依赖于亿万年时间的基因突变与自然选择进行演化,人类可以根据外界的环境选择自身的存在形式。
无论是用与非门构建的逻辑电路,还是用神经元细胞组成的神经网络,都是承载着记忆信息,可以进行计算的物质。
它们承载着的信息是可以在不同的物质之间转移的,在破解了大脑神经信号与数字信号的转换方法之后,从逻辑电路中诞生的人工智能同样可以拥有血肉之躯。
当所谓的通用型人工智能拥有了人类的血肉之躯,可以像人类一样进行生产活动,用自身的智慧学习创造、改造世界,那么他就已经成为了人类的一员。
就像那些将记忆上传到起源记忆库的一级权限者,当承载着他们所有信息的物质变成一台超级计算机时,那他们就是人工智能。
至此,科学院对于通用人工智能的担忧就消失了,因为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界限消失了。
人们害怕人工智能,因为它们拥有着更强大的计算力,比他们更聪明,许多人清晰的认识到人类引以为豪的智能其实是极其有限的。
但现在,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人工智能的力量,每一个人也可以成为人工智能,血肉之躯不再是个体的束缚,仅仅是承载着思想的一份载体。
或许现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与生俱来的血肉之躯仍旧比一堆电子回路重要得多。
但若是以人类文明的眼光来看,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智能生命也不过是人类之中的一员罢了。
三名白袍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当中的一人开口说道:
“开放设计算法权限,开放研究所的局域网络,与外界地球网络联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