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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劝导

    段誉见慕容复陡然间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知道接下来对方要讲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于是也换上郑重的表情对慕容复道:“慕容公子,段誉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就算是要在下的性命,在下也绝不推辞。”

    慕容复点点头,对段誉的态度很是满意,实话实说,段誉这货除了有点恋爱脑,见一个爱一个之外,还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尤其是对朋友,绝对够义气,但是很可惜,这样的一个上好的人设,偏偏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当舔狗,如今自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对这样一个人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唉,谁知道呢。

    不过眼下,这些暂且放到一边,接下来的事情远比伤春悲秋来得重要。

    慕容复道:“我要段兄和我一道,围杀鸠摩智,彻底铲除这个祸患!”

    “什么!”此言一出,段誉登时被惊得一个激灵,只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反应倒是完全在慕容复的预料之内,也符合对方一贯的处事风格,面慈心软,好生厌杀。

    “我知道段兄素来崇信儒门释家,自小聆听的是圣人教诲,佛陀法旨,不喜江湖上好勇斗狠的那一套,然而此番之事并非江湖恩怨,事关大理国无数百姓的身家性命与慕容复一家的生死。”

    “那鸠摩智野心勃勃,打着交流武学的名义巧取豪夺,借机打压武林同道,不惜滥杀无辜,如果让他顺利地回到吐蕃去,不知以后还会在江湖中掀起多少风雨,又有多少无辜的可怜人因此丧命。远的不说,光这次若不是在下用了取巧的法子,再加上运气好,只怕早已葬身鱼虾之腹,段兄只怕也化成了一抔飞灰与百草为伍。”

    慕容复顿了顿道:“如今大理众位高僧与在下一致决定与鸠摩智决一死战,永绝后患,慕容家与段家已经集结了手里头能够集结的全部力量,但是鸠摩智武功卓绝,他身边的两大帮手也非等闲,要取胜,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势必要出现伤亡。”

    说到这里慕容复忍不住叹了口气:“在下知道段兄一向不喜武功,将武功视为杀人的技巧,然而豺狼并不会因为绵羊没有利齿和利爪就放过羊群,除非所有的江湖武人和武学一夜间全部消失,不然江湖中的纷争永远不可能停歇。但就算一夜之间所有的武学和武人一夜间全消失了,只要人们心中自私自利的贪欲还存在,就会有新的武学,新的武人,即使三尺青锋换成了烧火棍,六脉神剑换成了王八拳,人在哪里江湖就在哪里。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有仇不报跟报不了仇是两码事,手中无剑和手中有剑不用,也是两种概念。”

    他看着段誉的眼睛,目光深邃得仿佛要穿透对方的灵魂:“佛有菩萨低眉,佛也有金刚怒目!圣人尚且说过以直报怨。一昧的忍让,宽容只会让恶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欺,进而得寸进尺!如果说鸠摩智上次掳的不是段兄而是贵国国主段正明前辈或者令尊镇南王殿下,公子又无一技可以退敌,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沦为阶下囚,客死他乡吗?”

    慕容复虽然语气轻缓,然而一句句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段誉的心头,振聋发聩,尤其是那一句“人在哪里,江湖就在哪里”更是让段誉久久不语,他联想到自己从父亲逼自己学习武学以来的种种遭遇,哪一次自己不是怀着与人说理的心情去劝人远离纷争,然而哪一次不是落了个一地鸡毛,适得其反?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有一身强大的武功,像爹爹和伯父那样,像天龙寺众位高僧那样,是不是就能制止纷争,那些人就会好好听自己说话,很多人也就不会死了呢?

    “前几天我在茶楼上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是个黑衣女子,性格倒是挺火爆的,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却因为担心某人的安危,一路从大理跟到了姑苏,段兄,你猜猜这人是谁?”

    段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婉妹?慕容公子,你是说,你遇见了婉妹?她也来了?”

    慕容复点点头。

    段誉沉默不语,他心里很难受。

    他一直觉得自己欠木婉清太多,他只能许诺,却注定无法兑现,因为两人之间是一道比生死还要巨大鸿沟,注定了自己只能对木婉清心怀愧疚,痛悔自己的年少轻狂,如果可能的话,他宁肯那天不骑马折返,这样木婉清未必有危险,也不会惹出一段冤孽。

    又听慕容复说木婉清从大理一路几千里跟到了姑苏,他就更加愧疚了。

    慕容复拍拍段誉的肩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段兄,还记得在大理的时候在下说过的这句话吗?你越是想要避开的,命运就越是推着你走,随波逐流才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假如段兄并非王孙之尊,而是一介农夫,终日劳作,既要忍受官府的层层盘剥,又要忍受豪绅的无理克扣,还有一家子嗷嗷待哺,段兄又当何以自处?假如段兄他日克继大统,成为大理国君,实行仁政,却有奸贼宵小因为自身利益受损而心存不满,直接要取段兄性命,段兄该当如何?”

    段誉道:“若有刺客,则宫廷侍卫可以当场缉拿凶犯,国家法度可以审判罪人,又何须动用武功杀人呢?”

    慕容复微笑道:“不错,国家法度可以因其罪而杀之,然而法度本身也看为谁而立为谁而用。法可以救人,也能杀人,并无好坏之分,关键看是否合时宜,故而有乱世用重典,盛世行仁法之说。武功不也是如此?掌握在善人手中便是惩奸除恶的利器,掌握在恶人手里便是为非作歹的凶器。武功本身不能杀人,杀人的,只能是人而已,又怎能怪罪于人所发明的武功呢?”

    慕容复冷笑一声,似乎在嘲笑段誉的迂腐可笑,段誉羞得满面通红,无言以对。

    以往,父亲劝自己学武,无非是从江湖上那一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来开解,而慕容复今天这一番话从个人情感到圣人之言,甚至上升到家国天下,为君之道,这番新奇言论,以前从未有人对段誉说过,这一听只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豁然开朗,再联想到慕容复惹上鸠摩智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大理,自己却只知儿女情长,伤春悲秋,未曾为大理百姓考虑过几分,当即又愧又羞,默不作声。

    见段誉沉默不语,慕容复心中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这都解不开心结,那就真的没法子了,当即就告辞离去,刚走几步,身后段誉的声音传来:“慕容公子,我愿意学习武功,跟你和伯父还有诸位叔伯一起对付鸠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