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翠华瞬间就乐了,心里憋着笑,面上忧心忡忡地挤兑刘招娣:“你瞧瞧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了?”
刘招娣烧迷糊了,赵翠华也没想见死不救,干脆大发慈悲伺候了一会。
等她稍微降温,赵翠华下了炕,回头看了看门口,没人,又回了炕头上。
刘招娣虚弱地哀嚎,颠三倒四地说:“狗娘养的贱皮子……卫东啊,是娘没本事……娘对不起你……秋月……”
秋月?
那是谁?
赵翠华瞬间来精神了。
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趁刘招娣神志不清问一些东西呢。
赵翠华故意凑到刘招娣耳朵边说:“秋月是谁呀?”
刘招娣:“……我……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赵翠华心里沉了沉,再三确定没人来,才接着说:“你女儿?那不是兰兰吗?你忘了?贺明兰?”
她心里已经确定了五六成,这杀千刀的刘招娣估计是做下亏心事,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然而她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刺激到对方了,刘招娣竟然下意识否认起来:“不,兰兰是我女儿……”
一张嘴紧紧闭上,眼睛一花,沉沉睡了。
赵翠华气得想拧她一把。
她是怀疑,并且有了把握。
可惜这人不承认,她也没办法怎么样。
无论什么时候,查案办案都得证据!
更别说万一换孩子是真的,那贺明兰亲爹天高皇帝远的,离红旗大队指不定几千公里呢。
她弄清楚了能做啥。
赵翠华眼珠子一转。
当天晚上,这事儿就成了她茶余饭后的谈资。
给贺跃进一说,又给自己家那口子一学,第二天上工和同村的婆娘们一唠叨。
齐活了。
没过两天,红旗大队就有了新的谈资,碎嘴的婆娘们凑在一起,必然是要说两句贺大为家那小闺女。
说人家长得漂亮,这几天不用上交工钱,不用被苛待,跟着云裁缝,生活宽裕了不少,人也眼看着长了点肉,倒是让人注意起那张漂亮脸蛋了。
又说这老贺家一家子长相平平,刘招娣更是尖嘴猴腮一副刻薄样,能生出贺卫东那种勉强可看的已经是不错,怎么就家里烧了高香,又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小闺女来?
这个时候便回有人搭话,悄咪咪地开个头:“听说啊,十几年前我们大队来过一个知青,那长相,哎呦,真是没的说………”
叭叭叭叭的,又是“听说”又是“据传”,完了加上一个略带深意的眼神和耐人寻味的省略。
说话的得了别人的追捧,听话地满足了好奇心,顿时这说辞立刻就传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惊天大瓜的味道。
一会会说兰兰是老贺家收养的闺女,知青娘死了或者抛下女儿回城了……
一会会儿又说老贺家哪有人又那烂好心,说不定是偷了人家知青的女儿,更恶毒一点,把两家的孩子狸猫换太子。
嘿呦。
这不就全乎了。
等景秀知道的时候,剧情已经被大妈大婶们自己弥补完整,甚至还有人猜得八九不离十。
景秀:“……”
果然,吃瓜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更别说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们了,对乡亲们而言,这种瓜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充实他们生活的精神来源之一。
景秀不怎么在意。
她也知道,哪怕现在就直接说自己是被换的,那又怎么样?
原主亲爹离这个小村子这么远,她年纪小。又没有多少赚钱的手段,简直寸步难行。
所以还不如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把手艺练好,再努力复习着高考资料,等待两年后真正的转机。
倒是云裁缝,捏着景秀的下巴左看右看,若有所思道:“……确实有点像……”
景秀:“?像谁?”
云裁缝收了手,又去看书了,头也不回地说:“像沉鱼的西施,羞花的杨玉环,夸你呢,去去去,练习去,别整天苍蝇一样嗡嗡嗡嗡的。”
景秀:“……”
好吧。
师父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了。
一切顺其自然,不如先把手头上的活儿做好。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风平浪静地过着。
不知道是因为那场高烧,还是赵翠华问的那些话让刘招娣想起来了,总之,这一家子再没敢跑过去堵景秀。
景秀乐得自在,等从师父那里学会了十几种针法,已经能将一朵花绣出平均线的时候,她要背着书包上初中了。
初中两年制,算起来其实差不多刚好。
景秀倒是知道,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届,招生条件并不严格,大领导不拘一格降人才,提出了“自愿报名,基层推荐,学校复审”十二字方针,以择优录取为基本原则。
但是贺明兰年纪还是太小,景秀担心大队不会批准。
她准备安分地上个初中,拿到初中毕业证,最好初中在学时维持原主名列前茅的成绩。
这样,两年之后就可以以“提前体验”的借口,拿成绩单当保证来说服干部们,让他们给她一个通过机会。
因此这初中是必须要上。
但是手艺活不能落下。
景秀前一天晚上收拾铺盖的时候,云裁缝就在旁边安静看着。
完了说一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景秀承诺过,她是专心致志来学手艺的,不学成不甘心。
景秀抿唇笑了。
她自己的情绪不外泄,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完美演绎了一个从原生家庭的伤痛中恢复过来的小女孩的形象。
“不会忘的,师父。”
景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我准备大学去考历史专业,我们的刺绣作品,要以文化为根基。”
“呦。”云裁缝挑眉:“这么有自信?”
景秀还是笑:“您等着看吧,师父,我是一定要考出去的。”
云裁缝打击她:“说这些有的没的,还考大学?没有考试你怎么考?”
景秀垂眸,思索了几息,压低声音说:“师父,我觉得……高考会恢复的。”
“世道会变的,师父,只要我们坚持下去,黎明前的黑暗并不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