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李如意,就可以找到角,处理掉之后,就可以继续之前悠闲美妙的生活,想到这里,游鲤的步法都轻快了不少,以至于这些毒物草木都变得没之前那么狰狞了。
这毒瘴林绵延五里,游鲤这次拿着仙云令,并没有再感到任何不适,他一路走得缓慢,一边是想看看这仙云令是否有传闻中那带在身边便能解毒的神奇能力,一边是想再看看那只金乌。
这不长的路,游鲤硬是走了半个时辰。这次他将仙云令捏在手中,果然再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直到他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仙露谷的范围。但令他遗憾的是,那只金乌再也没有出现过。
游鲤寻思也许那怪鸟本就是自己中毒后臆想出来的,只是他没料到,自己心底对某些往事的不甘和依恋竟然如此深重。
小树林的尽头是一块方形平台,游鲤踏上平台俯瞰,一片开阔的盆地出现在眼前。这盆地周围均是陡峭的山谷密林,盆地像一口平底炒锅一般嵌在层峦叠嶂之中,想要进入仙露谷,果然只有来时那一条路。平台正前方有一处广场,广场上空盘旋着几只苍鹰,这广场四通八达,路旁有酒铺商店,从广场延伸出去的道路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民房,民房周围还能依稀看到大片的农田,田里金灿灿的一片,想必是准备秋收的小麦了。
游鲤本以为仙露谷里定然一副飘然登仙的清冷景象,却未曾想到云氏竟将外谷打造成了一个和世俗别无二致的村镇。
平台上有一块石碑,上书“外谷”二字,看来仙露谷分为外谷和内谷,想必云氏是居于内谷的了。
“真是麻烦。”游鲤自言自语,他本想着过了毒障可以直接见到云家人,一番手段后问出李如意的下落,又或者直接在云氏那里抓住李如意问个清楚,而眼下可能还要想办法进入内谷,对于非自身原因产生的节外生枝,小鲤鱼一向是深恶痛绝的。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
但有些时候抱怨和不满只会让自己踯躅不前,落尘从小就教过游鲤这个道理。那时候游鲤还可以耍耍性子,顶多被落尘揍上几顿,但现在年岁渐长,他才渐渐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事,就算不愿做、不想做,也非做不可。
踏出了第一步,是个好的开始,游鲤沿着平台链接的小径,几经折转,终于来到了外谷的广场上。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家两层的铺面,招牌上写着“云中酒肆”四个大字。
游鲤左右看看,这铺子开在广场正中,想必不是财力雄厚,就是老板手腕了得了。游鲤觉得有趣,再小的地方,也少不了金钱和权利的染指,世上那有什么极乐净土,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争斗。
“兄弟,你是外面来的吧。”
游鲤刚在招牌下驻足,就有个中年男人上来搭话。
那男人年约四十上下。生的是浓眉大眼,身形壮硕。虽然穿着素色短衫,但从他的气息和稳健的下盘来看,这个男人的武功不会差。
游鲤道:“你怎么知道?”
男人自豪地说:“我来这外谷三年,这里总共二十七户人家,每一户我都认识。”他看着游鲤:“但我却不认识你,那你岂非就是外面来的?”
游鲤了然:“不错。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仙露谷,兄台刚说此处是外谷,莫非还有内谷不成?”
男人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看了一眼云中酒肆。
游鲤做出请的手势:“我请你喝酒,我们边喝边说。”
酒肆不大,大厅里有三张方桌,每张桌子配四把长椅,其中两张桌子上各坐了一个男人。
东面有个破旧的柜台,柜台上放着一个正方形的木盒,木盒顶上有个手指粗的圆洞,木盒边放着一个账本。从翻开的厚度看,这个月的营收似乎不怎么样。柜台后面的博古架上放着几个酒坛。
游鲤皱了皱眉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死亡和败血的味道。他不动声色,口中说:“虽然简陋,但也算个酒肆。”
男人:“在外谷能喝到酒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比不得外面哟。”
说罢在唯一的那张空桌子旁坐下。
“哎哟,真是稀客。”娇媚婉转的女声从西侧传来,一双纤纤素手撩开帘子走出来,游鲤微微侧头看去,女人出来的地方应该是后厨。
那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纱裙,尽管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她的风韵依旧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多看两眼。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道:“这是我兄弟,梅儿,要好酒。”
梅儿听完愣了一下,看了游鲤一眼,婉转笑道:“杜哥这么说,那我得拿出最好的酒了。”
男人大手一挥:“尽管拿来,你还怕我兄弟付不起酒钱不成?”
梅儿赶紧告罪不敢,钻进后厨,不一会儿便盈盈而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杯子和两坛子酒。
男人兴致很高,游鲤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游鲤问一个问题,他就喝一壶酒。
从男人口中,游鲤了解了一些仙露谷的事情。
首先,他所在的地方是外谷,云氏所在的地方在内谷。内谷和外谷之间有另外一片毒林,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要去内谷,得把仙云令投入广场南边祠堂中的枯井里。这样次日便有云氏子弟接他入谷。
其次,用仙云令穿过外谷那片毒瘴林之后,仙云令便会失效,所以仙露谷只能进不能出,除非云家人亲自相送,不然就得活活老死在这里。
最后,这外谷又叫恶人谷。云氏前任家主云倾有些邪气,救人经常随心所欲,不看善恶。现任家主云宿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十二岁继承家主之位以来,短短三年间,只要是他瞧得上的人,都有资格进入仙露谷。多少恶人为躲避仇家,铤而走险抢夺仙云令入谷,只要进了仙露谷,就能得到终生的安全。至于云氏根本不管外谷的情况,在这里闹事的人只要不弄出人命,云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善人早就死绝了,现在谷里的都是恶人。
游鲤心下了然。那人见游鲤不再提问,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壶酒,饮罢笑眯眯的看着游鲤,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外谷除了恶人之外,还有一种人。”
游鲤:“哦?什么人。”
男人目光发狠,顷刻间暴起,道:“就是待宰的新人!”
游鲤出手如风,一把把男人按回去,眨眨眼,说:“你刚说,不出人命就行?”
男人惊讶于自己被轻易按住,却也没有太过担心,也许面前的人只是力气稍微大一点,但凭借自己雄厚的内力,力气大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于是轻蔑道:“你很有自信?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么?”
游鲤摆摆手,道:“我没兴趣知道废物的名字。”
男人甚至没看到游鲤怎么出手的,但他全身尽断的经脉正撕裂一般地疼痛着,眼泪鼻涕和口水以及血从他的五官流出。
游鲤看了男人一眼,自言自语道:“还好没出人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大堂内的人听到。
另外两桌坐着的男人依旧在喝酒,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游鲤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便起身去柜台交银子。他将二百两银票放在柜台上,指着那木盒,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梅儿笑着说:“好姐姐,你不会说这里不收银子吧。“
“开酒肆的,怎么会不收银子?”梅儿双颊一红,飞了个媚眼给他。
游鲤又道:“可是要用这木盒付钱?”
梅儿依旧在笑,那笑容已经有些僵了,她赶忙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道:“您说的是哪里话,这盒子就是个装饰,怎么能用来收钱呢。”
游鲤抬起胳膊放在柜台上,凑近梅儿,一脸神秘地开口:“我曾听人说起过有一种吴越地区的刑具,外形是个平平无奇的木盒,但里面却有着厉害的机关,只要将手指伸进去,盒中暗藏的利刃便会将手指连根切断……”他指了指木盒,接着道:“我看这盒子不一般,你说它会不会就是……”
“唉呀!我胆子小,您可别吓我!”梅儿娇柔的身体缩成一团,满脸的惊恐害怕,颤着声音道:“我只是个弱女子,客官如何要这般吓我……吓得我晚上睡不着可怎么好?”
游离看着她,没有说话。
梅儿不理解自己的魅力怎么就没了作用,若是换个男人,此刻已经上前安慰自己了。不过她也不觉得尴尬,接着道:“客官您多虑了,这吴越的刑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春葱般的手指划过木盒的棱角,道:“这只是个普通的木盒而已。”
“也是。”游鲤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指着扔在地上哀嚎的男人:“我这样不算违规吧。”
梅儿娇笑道:“自然不算。”
游鲤:“我觉得他这样躺着不太好。”
梅儿从柜台后面出来:“我一会给他送去医馆就行。广场最东边倒数第二间就是杜老二的屋子。杜老二是个光棍,如今他不好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她眨眨眼,一脸谄媚的看着游鲤。
“光棍啊,那确实可惜了。”游鲤一脸遗憾,说完便走出酒肆。
梅儿挥着手帕出店相送,衣衫却早就被冷汗浸透。
“梅儿,今天你亏了啊。”梅儿进了店,就看到原本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章久抱臂靠在柜台上,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米。
梅儿叉着腰,没好气道:“以为是只肥羊,没想到是个煞星。”她看向另一个男人,道:“魏续,怎么样,看得出路数么?”
另一个客人魏续此时早已起身,蹲在杜老二面前。他细细看了杜老二的伤势,听到梅儿的话,抬起头:“内功臻至化境,只一瞬间就震断了杜老二浑身的经脉。”
梅儿拍着胸脯后怕:“哎哟,惹不起,惹不起。”
章久还在吃花生米:“梅儿,你亏了。还折了杜老二。”
梅儿横了他一眼,道:“老娘从来不会亏本,”她将杜老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杜老二不是也能用么。”
两个人会意,魏续看着杜老二的眼神中已然浮现怜悯之意。
梅儿拍了拍柜台上的木盒,扬起下巴:“你们不能白吃我的酒,杜老二的十根手指给我留下,剩下的便宜你们了。”
章久看了看杜老二,皱眉道:“杜老二已经瘫了,怕是用不了这‘木扳指’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魏续手掌一翻,一并明晃晃的短刀出现在他手中,刀光闪过,杜老二的手指便到了梅儿手里。
梅儿接住断指,道:“我可不是挑剔的人,也不拘泥于形式。”此刻她哪有方才在游鲤面前那副害怕样,甚至哼起了小曲儿,将那断指一根一根放进木盒,仿佛那断指是什么华美精致的珠宝,而那木盒就是金雕玉琢的妆匣一般。
魏续的刀确实很快,梅儿装断指的时候,杜老二的哀嚎才响彻大堂,不过在场的三人似乎完全听不到,魏续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之前怜悯杜老二的人不是他一样。
章久点了杜老二的穴道止血,他的指力一直十分通透,杜老二的身体再被他点穴之后,不要说是流血,就连生理性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处理好了都老二的伤,章久看着二人道:“那个新来的,他知道木扳指。”
梅儿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便知道了,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是你,不是我们。”章久纠正了她的说辞,道:“只要你这一辈子不出仙露谷,旁人就奈何你不得,无论是谁。”
“是啊……这破地方也就这点好处了。”梅儿叹了口气,安下心来,捧着自己的俏脸自嘲道:“我梅吟雪风华绝代,难道就要老死在这里了么?”
没有理会顾影自怜的梅儿,章久的目光落在杜老二身上。看着只有眼睛能动且气息尚存的杜老二,章久舔了舔嘴唇,道:“死了就不值钱了,”他看向魏续,道:“这种伤势的,送给云家做药人,能给我们多少?”
魏续淡淡道:“不好说,但一块狗牌总会有的。”
章久面露喜色,但随即看向魏续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魏续瞧了他一眼,摆摆手道:“给你。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章久大喜,谢过魏续之后,看着杜老二的眼神变得贪婪且狂热。
而此刻只有眼球能动的杜老二,在听到“药人”这个词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绝望,宛若看到夜叉降世,宛若直面地狱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