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大步上前,在墓室外细细查探了一番,指着一个并不明显的凹陷处,道:“大家过来的时候当心不要碰到此处,这里看上去像个机关。”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胡不归看没有危险之后,第一个踏入墓室。
接下来跟上的是孔珏。这一幕倒是没什么,只是张通岳看在眼里,心道果然如游鲤所说,这孔珏精明得很,遇到什么事,胡不归自然当仁不让,他孔珏跟着胡不归便可安然无恙。若是有危险,死的一定是胡不归。张通岳越发觉得孔珏是贪生怕死之辈,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恐怕自己和众人会被当做炮灰牺牲掉。
“大家小心一些,”孔珏举着火折子,在墓室里巡视,确认一切平安时便招呼众人进来:“尽量不要碰身边的东西,当心机关。”
这间墓室大概有二十来个平方,勉强能容下这些人。众人鱼贯而入,墓室中设有几盏长明灯,分别嵌在两侧的墙壁上,墓室前方是长长的甬道,甬道口也设有两盏长明灯。冷清的光虽然无法带给人温暖,却也比之前黑漆麻乌的墓道让人安心许多。
光明,自古就是上天的馈赠,是为人们驱散黑暗,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大家摩擦着自己的火折子,室内变得更亮了些。
“快看,这四周有壁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指着墙壁,众人寻声看去,墙上是斑驳的壁画,壁画上画着身穿红衣的人持着礼器,每侧的人排成三行六列的纵队前行。但是每个人的面孔都被人用利器刮花。
那壁画上的红衣人仿佛有一种魔力,方才说话之人靠近墙边,伸手去摸那画上的红漆。
张通岳怒道:“都说了特么的别乱碰!刚才的箭阵怎么没把你弄死!”
众人听到张通岳的话纷纷看向那人,面色皆是不愉。——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些人甚至不知道触动了哪个机关,箭矢就如雨幕一般密集,若不是运气够好,早已和那司徒哲一般模样。吴老四说这古墓里处处机关,众人现在完全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这种开阔的墓室,不知道还有什么机关在暗中对他们的性命虎视眈眈。
那人似乎是着了魔一般,也不顾众人的眼刀,直把手指尖粘上的颜料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即脸色大变:“这是血,这全部都是血!”原来那些人的衣服竟全是鲜血染成,而其原本的颜色已分辨不出。
这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恐惧,在阴冷昏暗的墓室里,这种恐惧就像毒药一样,迅速传播给每一个人。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我不要继续走了。”突然有人瘫坐在墙壁前,失声叫道。
那人一边尖叫,一边挥舞双手,好像是在驱赶什么一般。他双目赤红,惊恐万分,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很有默契地后退,远离那疯狂之人。
单无双走上前去,想把那人拉起来,却被他一把甩开。饶是单无双早有防备,也被甩了一个踉跄。
“这人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连单大侠都稳不住他。”孔珏奇道。
“你这恶鬼!”刚刚那摸画之人突然指着孔珏大喊:“我武城最不怕鬼!让我来会会你!”叫武城的江湖人拔出自己的双刀,一步上前对着孔珏砍去。
孔珏大惊,左突右闪,只是此处太过狭小,周围的人又多,就算孔珏身法再妙,衣袖也被划了几个口子。
孔珏气得咬牙,只觉得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不知道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人物下了面子,他口中道:“武兄弟,你再不住手,休怪孔某不客气!”
武城丝毫不惧,双刀翻飞,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孔珏从腰间抽出软剑,脚下一踏冲了上去。
孔珏虽然被誉为好好先生,武功却是不弱,那武城凭着一身蛮力能压他一头,却无法将这种优势保持下去,很快他的双刀便被孔珏打落,孔珏将他按在地上,双手反剪到背后,扯了他的腰带给他捆了个结实。
那人被制服在地,却犹如一条上了岸的鱼一般挣扎不止,口中依旧骂着“恶鬼!”“杀了你!”之类的词句,声音却是越来越弱。
游鲤细细观察孔珏的软剑,那剑又软又薄,藏在腰间方便携带又不容易被人发现。若是用来偷袭,却是让人防不胜防。
孔珏道:“此人像是疯了。”,边说边从武城身边离开,就怕他将疯病传给自己。
游鲤将原无心拉倒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原兄莫要离墙壁太近,那墙上的血怕是有问题。”
原无心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对游鲤点了点头。
只听有人道:“这武城怎么没声音了?”
大家慢慢上前查看,却见武城身下一滩鲜血缓缓渗出,他脸色惨白,已然没了声息。
张通岳道:“孔珏,你既然知道他疯了,为何还下如此狠手,骗要致他于死地?”
孔珏瞪着眼睛看着张通岳:“张老何出此言,孔某方才并没有伤到武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孔珏向胡不归道:“胡兄,你看到了,孔某并未对武兄弟下杀手。”
胡不归面沉如水,似乎是在慎重思考此事。
孔珏发觉众人看他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时候,他有些慌了。
胡不归迟疑着道:“在下,没看清楚。”
孔珏面色难看,道:“各位,孔某真的没有杀人。”
众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孔珏已经不复之前的信任。
张通岳冷笑道:“我们亲眼所见,任你再如何狡辩。现在死的是武城,下一个还不知道是谁。”
孔珏道:“张通岳,你休得在此胡说八道!”
张通岳还想说话,却被那瘫坐在地上的发疯之人打断,那人又哭又笑,看着众人,神神叨叨地说:“他来啦,我们都要死,我们都要死。”
“给老夫闭嘴滚出去。”只见张通岳像提小鸡一样一把提起地上瘫坐的人,也没看他手上怎么用力,仿佛就那么轻轻一甩,就将这一百多斤的人一下子扔到来的墓道里,那人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瘫在地上犹如一滩烂肉,顿时没了声息。
“别在老夫面前唧唧歪歪,都是江湖中人,谁还没见过生死。”张通岳骂骂咧咧。
孔珏看到机会,立刻转移话题道:“张通岳,你这就杀了他?他有何错?”
张通岳冷冷道:“错?错就错在他弱,自己胆小如鼠,还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他看着此处众人,道:“若还有害怕的就赶紧滚,莫要在这里发疯让老夫着听着心烦。”
孔珏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正色道:“只因他让你心烦,你就杀了他。张通岳,我看武城就是你杀的吧,他也疯了,岂非一样让你心烦。”
“往老夫身上泼脏水?刚才老夫可没动手,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你休想诬赖老夫。”张通岳索性撕破脸皮,道:“孔珏啊孔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怂样,作为领袖却不敢身先士卒,杀了人还不认账。真是个十足的江湖败类。诸位也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跟着这样的败类就是个死。谁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他的剑下亡魂。老夫不愿与之为伍,各位,请了。”说完,张通岳转身就走。
“可惜现在太暗,不然孔珏的脸色一定很好看。”游鲤和原无心悄悄说道。
“鲤兄此话怎讲?”原无心问道。
“张通岳在孔珏面前瞬间杀死一人,还把孔珏那点心思抖了个干干净净。你这叫孔珏之后如何做事?孔珏现在的脸色一定是红得发紫,原兄你说好看不好看。”游鲤说道。
“原来鲤兄口中的脸色好看是这般好看,鲤兄这般解读也令原某耳目一新。”原无心道。
不仅游鲤他们在小声讨论,剩余的众人也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看着别人的时候皆是眼神闪烁,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团结。
孔珏面色如墨,这张通岳自己走便走了,却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搅浑了一池水。真真该死!
“诸位弟兄,张通岳做贼心虚,自己跑了,我等也无须在意。”孔珏诚恳地对众人拱手:“他一向对孔某成见颇深,孔某也不愿和他计较。诸位若还愿意信任孔某,这间墓室还有一个通道,我们继续向前吧。”孔珏如此说道,声音里再也没有一开始的意气风发。
众人虽然被张通岳的一席话说的心里七上八下,但现如今各自为营才是下下之策,这古墓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单就这间什么都没有的墓室,就害了两条人命。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与其盲目探索,继续抱团才是明智之举。至于孔珏,自己多堤防些也就是了。
众人纷纷表示愿意继续跟随孔珏,孔珏见此松了口气。
再次前行,孔珏依然再最前面,其余人依次跟随在后。
游鲤对这壁画上的血颜料颇有兴趣,似乎是它让人产生幻觉,变得疯癫。他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用鲤刃刮下来一些放进一个瓷瓶中揣在怀里。
“鲤兄?”原无心看游鲤没跟上来,于是折回来,遇到了迎上来的游鲤。
“我要告诉原兄一件事。”游鲤笑眯眯地说。
原无心问:“何事?”
游鲤道:“我刚才检查了武城的尸体,他心口有道致命伤。那兵刃极快,命中心脉后甚至没有带出一丝血迹。”
原无心道:“那张通岳所说……”
游鲤颔首道:“怕是真的。”
原无心叹道:“本以为孔先生只是有些小心思罢了,没想到却敢做不敢当,实在是让人失望。”
游鲤道:“现如今这墓里之人,除了原兄之外,皆是恶人。原兄若都将他们看做好人,恐怕接下来会更加失望。”
原无心笑了:“鲤兄说这墓里之人,莫忘了鲤兄此刻也在墓里。难道鲤兄也是恶人?”
游鲤哈哈大笑:“鲤某可能比那些人更坏更恶,原兄可会害怕?”